前言:
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
——施耐庵
[Part·帮工]
“还请客官去兑些银元来,这红票啊,衙门收不了。”
向上京去的第一步就遇见了不大不小的困难,雪明到了府上布政使的衙门,那管理通关文牒,批路引办户口的小吏就开始使脸色。
这银元是夏邦的硬通货,是对付疯蝶病(大夏对癫狂蝶综合征的简称)的贵金属,香巴拉与九界之间的贸易,光靠红票(辉石货币)是不行的,得去大商户大钱庄把钱换了才行。
小吏本想借这个机会敲这外地人一笔,这些九界来的客人不懂换货行情,要是能带去府上几位熟客家里,在兑币环节掐拿卡要也能赚不少,回过头来讨点票钱,吃上下两头,光是这医生一个人,就能吐出来至少两百多个大银元。
“那劳您给我算算,从仙台府去京城,一共要多少钱呢?”
小吏一听慌了神——
——本来他坐在衙门旁侧的小屋里,就通过一个布帘窗口帮人办事,两侧都有衙役盯梢,官府的暴力机关听了这话,也是一副讪笑讥讽的态度,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客官.”办事的人只是个吏,并不是仙台府上领聘书,由布政使亲手签押批字的官,没朝廷命官那么大的胆子,“您是一个人来夏邦?”
江雪明不清楚大夏的交通网,于是不懂就问。
“我确实是一个人来的,我是个医生,想去上京碰碰运气。”
小吏连忙说:“使不得呀这使不得,大夫,您要往上京去,可有雇镖头傍身护命?旅途凶险,这三十六关卡,四条大河,两千多里路——您且三思而后行,可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我有安排.”江雪明刚想把话说满,他敏锐的听力察觉到——衙门旁侧两位带刀兵员已经开始私下交谈。
“来活儿了。”
“等他走到雨关动手?”
“太早,若是只他一人,倒好对付。”
“营房里的兄弟也要杀他抢他呢?”
“我去安排,看这身布袍价值不菲,身上有不少红票,想来是头肥羊,不能便宜别人。”
“嘘,他看过来了。”
江雪明听得明白,在仙台府交了过路费,出了关卡应该还有一笔买命钱,来往商贾要么去雇走镖,请地保,要么在衙门拜码头,给官吏送礼,不然这些官兵打个照面,下一次再见,就会变成土匪。
不过他不准备交钱——
——原因很简单,倒不是他突然就叛逆了,不像防御塔那样沉默寡言且富有安全感了。
他身上只有三万多的辉石货币,这些现金折算成大夏的银币,也不过两百出头,根本就付不起通关文牒的票钱——若是本地的佃户,会更便宜一些,可是他算外来走商的旅人,在夏邦行医获利那也算生意,逃不过这一条税费。
江雪明:“这样,官爷你听我说。”
小吏一听“官爷”二字,立刻就翘起尾巴,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那九界来的洋人这么喊,比起平日里低眉垂眼低三下四的贱民要管用得多。
“客官您讲!”
“我这路途遥远。”雪明往窗口挤靠,从衣兜里掏出两盒烟来,其中一盒交到小吏手中:“我也交不起仙台到上京的过路费,我就先走一阵,停一阵,去下个县城挣点钱,再雇几个帮工,您看这样可以吗?”
小吏收了好处,依然没有松口,他先是品了品现代社会工业流水线生产的烟草,又看向江雪明手中剩下的那盒烟,不知不觉就进了陷阱——若是能把剩下一盒拿到手里,说几句话,帮个小忙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哦,那确实是个办法。”
江雪明握着烟盒,把香烟按在窗台的布帘下边,却没有松手,接着问道:“官老爷,我去下一站要多少钱呢?”
“五个银元就够了。”小吏随口应道。
江雪明松开烟盒,把这礼物顺风顺水的送过去,态度十分爽利。
‘那要谢谢官老爷,往北走有两条路,是去台州还是珠州?
小吏收好礼物,笑呵呵的说:“当然是台州,我给你取票来。”
事情办完,江雪明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在驿地站点等了一会,看清来往车队马匹,往东北偏北去的队伍里恰好有一家布坊商在招工,问清楚情况,就知道这是往珠州城去的队伍,布商主人家要走货,路上缺少马夫和搬运工——愿意为工人出这个通关文牒的钱。
雪明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这本小册子,可到头来却不如这布坊商人家里招工送的红包——可见仙台府无依无靠的斗升小民日子有多难过。
他没有说什么,只当这张路引是学费,去商队工头那领了一份马夫的差事,随车出行方便不少,也不必和仙台府的“官匪”掰扯买命钱的事,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出城了。
到了官道上,雪明驾车驯马的技术还算熟练,但他从未见过这么烂的路——
——这简直不能叫路,只是用石子浅浅压过杂草,道路两侧接近城市的两里地还有些引水渠,雨季也不会积水,过了半小时,走出五六里之后,去山峦之间绕行,就见到一片片凌乱的石滩子,马儿拽着货斗走得吃力,布卷本就沉重,铁器木器碾上石子,雪明就感觉缰绳紧一阵松一阵,听前车的马匹嘶声啸叫,往往要拉住牲畜等待观察。
“过了秃鹰岭,去珠州半岛的路就好走了!”
从队伍中传出工头的吆喝声,又见到工头忙里忙外,给车队的马夫们送来干粮面饼,递一两块银元当彩头,也是一开始没讲好旅途的路况,就这么生拉硬凑数够了人头。
布坊生意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仙台府的货到了珠州,每卷能多卖十三个银币,这便是跑商最重要的一环。期间路上的运损丢失,劫道土匪和暴雨天气都会带来麻烦。工头会如此照顾马夫和帮工也是这个原因。
这一趟运气足够好,过了三天不到,抵达珠州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交割货品之后,工头给诸位马夫算钱,雪明拿到十七银元,接下来的旅费也不用愁了。
商队解散之后,当天夜里,他去珠州的海边找了家大牌客栈——也是闹市区看上去比较安全的居所,本想避开小偷小摸的麻烦,没想到当天深夜,就有人找上门,要他狠狠的加班。
[Part·体贴]
凌晨刚刚听见打更的声音,雪明就客房里的铜盆热水洗了把脸。
木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第一时间收拾好银钱和行囊,马上应道。
“来了!是谁呀?”
门外传来两个男人的叫喊,声音粗野带着怨气。
“张从风是么?!”
“张大夫,开门吧!”
雪明这两日和工头混在一起,大抵是知道这两人的来历。
他在衙门批了台州的路引,可是跟着布坊家里的车队去了珠州,过关时珠州衙门可不敢往布坊商贾家里捞油水,通关文牒这种小事,自然不会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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