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之前的任务者没有一个任务者成功完成了任务,而喻宁栖成功了。
成功地,将她攻略。
她甚至还生出了想要对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可笑想法。
完成攻略任务之后没过多久,喻宁栖就再次收到了来自之前那个任务世界的消息:
a号实验体所在的任务世界即将崩塌。
并不是有人特意来告诉她的,而是大家都十分恐慌。
世界要崩塌了,a号实验体的黑化指数前所未有的高,如果真的崩塌,任务者们所在的时空局可能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在时空局里,任务者们自然不会称呼实验体的名字,而是更多地称呼对方的代号,abcde,如果已经失败的没有代号的实验体就只剩下“实验体”这一代号,哪怕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实验体有自己的名字,但并不会有人去特意记实验体们的名字。
乍一听到a号实验体这几个字,喻宁栖还有些恍惚。
她在陆霜降所在的世界滞留的时间太长,做任务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当时那个任务也没有规定强制的完成时间,这是等她出来后,她才发觉自己在那个世界里待了多久。
久到难以忘却,记忆深埋于心。
她们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了那样久,如果当时她再犹豫一下,可能会真的舍不得离开。
其实以前喻宁栖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任务者会在完成任务之后舍不得离开那个世界,对于他们这些任务者来说,小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时空局才是真实的。
那些不过是任务。
但这一刻她却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在陆霜降当时问她会不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而她应答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是真的想过留下。
但……
喻宁栖闭了闭眼,各种纷杂思绪被压回脑海。
任务完成了,主神也兑现了它的承诺和任务奖励。
小世界崩塌的速度太快,一时间世界壁都有些摇摇欲坠。
最多不过几天,这个世界大概就会毁于一旦。
考虑到一些原因,为了阻止世界崩塌,喻宁栖表示自己会再次前往小世界修复,这件事不需要其他任务者来插手。
虽然当初是她不辞而别……但那些美好的过往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想念陆霜降。
她甚至不再愿意称呼对方为a号实验体,比起那样冷冰冰的代号她更喜欢她的名字,哪怕只是在心底这样称呼。
一想起对方,喻宁栖不自觉弯了下唇角。
很容易脸红还很单纯可爱的少女,如果再见面,她好好解释一番缘由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只不过这种想法在她抵达世界后的下一秒就被打破。
几乎还没来得及站稳,她就感觉到自己一下子被人拥入怀中,拥住她的力道很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喻宁栖眼前有些晕眩,耳边女人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喻宁栖,你竟然还敢回来……”
她似乎还说了一些其他的什么,但再下一秒,喻宁栖就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和陌生的床上。
喻宁栖蜷了下指尖,下意识想起身抬手,刚刚不动还好,这一动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锁住。
精致漂亮的玫瑰手链,如果没有限制她的话,乍一看不过是一条装饰品,很漂亮,而且并不怎么沉重,不会磨伤腕部。
她很轻地眨了下眼,纤长眼睫抬起,这一抬眼便对上另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瞳孔。
当初离开时还会脸红着叫姐姐的少女如今身量已经比她还要高上一点,就这样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霜降……”她叫她的名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舔了下唇瓣,对她弯起眼睛,“想喝水。”
陆霜降看着她,拿起桌旁早就倒好的温水。
她喂得并不细致,甚至有点没太顾及喻宁栖的感受,喻宁栖好险不险差点呛住,不过即使没呛住,依然有水液蹭到下巴上,一双眼因为这水喝得略急而眼尾微微泛红。
伴随着一声轻响,杯子被重新放回桌面之上。
陆霜降没再看她一眼,也没说任何话,径自转身出了房间。
喻宁栖看着她离开,紧接着视线扫过桌上的玻璃杯,又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没有解开的玫瑰手链,莫名勾了下唇角。
……
喻宁栖不辞而别的那段时间,陆霜降经过一开始的痛苦,和无数深夜许愿她回来,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
如果等喻宁栖再回来,她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骗子。
她最厌恶那些任务者,也厌恶被欺骗。
喻宁栖最好走了就别再回来,如果敢再回来她绝对要杀了她。
她冷漠地想着。
然而等到喻宁栖真的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看着她因为世界动荡而晕眩她第一反应却是将人拥进怀里。
她还和记忆里一样,身上带着清浅的香气,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坠入她的怀中。
等反应过来,陆霜降已经将她带了回来,因为世界损毁程度太高,她还临时修复了可以休息的住处出来。
担心喻宁栖醒来嗓子不舒服,还提前倒好了水。
等到这一切做完,陆霜降愣住了。
她看着床上女人的睡颜,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在她离开后的那段时间里,她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次要怎样杀了她以缓解那些痛苦。
可是现在只是看着她,心底的那些恨啊痛啊,似乎又都烟消云散了。
于是到最后她也没能杀了她,而是在她手腕上扣上了玫瑰锁链。
总归……她不会让她再跑一次了。
她当然不会是舍不得杀她。
她只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好好折磨,将那些痛苦全都让对方领略一番。
没错,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陆霜降仿若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是不舍得杀她?她只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漫长地折磨而已。
然而她是这样想的,却在喻宁栖重新回到身边的这晚,她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那些暧昧画面。
她狼狈地从梦里惊醒,无法再说服自己不杀她只是想将她留在身边折磨。
玫瑰手链自从戴上之后便没有再摘下。
喻宁栖看向陆霜降。
她也是在最近发现,陆霜降经常半夜来到她床边,然后一看就是一整夜。
其实乍一看床边坐了个人是有点吓人的。
但她的神色太复杂,复杂到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想其他。
她看起来想要杀了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
这种诡异的平静终于在某天夜里打破,陆霜降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不过她明明做出了这种带有危险意味的动作,神情看起来却十分疑惑,还夹杂着一些茫然。
“喻宁栖。”她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
音调有些莫名,比起普通地念法,似乎又混进去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但是她们两个人又都清楚,她们不是那种关系。
甚至在彼此折磨。
这么被掐住了脖颈,喻宁栖反倒笑了。
浅色的瞳孔漾起笑意,因为细微的窒息感还带起点蒙蒙的雾气,楚楚而动人。
“霜降,你要杀我吗?”她带着笑音开口。
陆霜降对上她的视线只感觉指尖都一抖,她想要再加大一些力气,然而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仿佛已经不受控制了。
比起威胁,现在这种力度更像是在进行一些亲密接触时的情趣。
良久,陆霜降垂眸看她:“你为什么不躲。”只要喻宁栖想躲,不可能被她限制在这里。
话音落下,陆霜降一顿,说起来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可能是想要什么答案吗?
她不清楚,也不想再去想这其中的缘由。
喻宁栖唇角笑意更显:“你不会杀我。”
语气很是笃定。
笃定到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一样。
陆霜降看着她的眼睛。
她松开了掐着女人脖颈的手。
她确实舍不得杀她。
尽管她骗了她。
戴着玫瑰手链的腕部被她制住压在上方,带着浓烈交织的恨与爱,她倾身,吻上了喻宁栖的唇。
喻宁栖清楚地知道自己再次来这个世界的理由是修复这个世界。
但等她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后,这个世界依然没有进入修复程序。
想要修复世界是假,想要留在她身边是真。
她被吻得难以呼吸,甚至眼尾都染上薄薄的泪意。
她们之间是对立的,冲突的,但又是融合的,带着各种炽烈爱意的。
在某些瞬间,喻宁栖感觉到来自主神的愤怒,它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毕竟她身上得到了一些主神的权限。
它认为她背叛了时空局。
不过似乎这样想……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想要一个拥有她的世界。
想要陆霜降不再过这样的生活,她想让她的世界充满鲜花与阳光,被爱意包围,而不是这种无穷无尽的恶意。
主神也确实察觉出了喻宁栖的这些想法。
不过显然并没有带起它很大的反应,毕竟对于这些任务者来说,少有真正因为喜欢留在小世界的任务者。
“你是一个聪明人……”主神半是警告地开口。
喻宁栖对于主神时没什么面部表情,不等主神的话语落下,便毫不犹豫地径自切断了与主神间的联系。
这种联系不用她同意,凭借主神和任务者之间的等级关系,基本都可以单方面发起——
主神对任务者单方面发起。
喻宁栖略微蹙起眉,心里一些想法在主神不断地联系之下变得更加坚定。
这种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
陆霜降像是觉得这个世界总这样破破烂烂地放着看起来也不太好看,便开始修复。
从她几乎要打破世界壁的那一刻起,这个小世界的控制权就到了她的手里。
被按下暂停键的人们恢复生活重新动了起来。
她擅自将整个世界调整到春天那个季节。
万物复苏的季节,她很喜欢,喻宁栖也很喜欢。
手链的另一端被取下,不再带有限制的作用,变成了一条真正的手链。
她们的关系破出到另一种界限里。
情绪太过复杂,最后提纯出来的爱意反倒更加炽烈,也因此变得更加明显。
这点变化从来自世界的恶意针对越来越多也可以感受出来。
主神甚至还分出了自己的部分意识寄托在这个世界的一些人身上。
处处都是“眼睛”。
喻宁栖用那部分权限为自己和陆霜降开了另一条世界线。
——只属于她们的世界线。
这样,哪怕分别过后她们也会在新重启的世界线里重逢。
不过这个举动显然直接惹怒了主神,开始篡改本来的世界线。
时间越发急迫。
在一次又一次的世界崩塌之后,天边降下暴雨。
视线所过一片昏暗,几乎处处都是断壁残垣。
冷得刺骨,但她们反倒拥得更紧。
耳边是暴雨和风声。
喻宁栖眯了下眼,这条世界线再次崩塌,很快就会进入下一个重启。
在这间隙间,她开口:“一开始是任务,但是现在,我是真的爱你。”
漆黑天色之下,一切神情都被隐藏。
她听见在距离重启只有两三秒的时候,陆霜降的声音跟着响起,爱语连带着吻一并落下,她的唇瓣几乎和雨水一样凉:“我也是,我最爱你。”
……
她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程度的努力,然而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实验体这一存在对于时空局来说就类似于容器,可以销去,只要付出一定代价。
陆霜降是喻宁栖的陆霜降。
却也是时空局的a号实验体。
强制实施销毁这个决定后,主神的身影有些虚,它已经隐隐有了大脑的雏形,不再是完全的投影,先是脑部再是皮肤血肉,它终有一天会全部进化完。
“说起来还是要多谢你们的助力,”主神怜悯地笑着,“如果没有你们提供的能量我可能还无法下达这个指令。”
a号实验体里被强制更换成了新的实验品。
她喜欢的那个霜降几乎要无迹可寻。
喻宁栖咬着牙九死一生地去其他世界线里寻找,几乎是用自己的命把对方的灵魂碎片一点一点拼回来,再慢一点,陆霜降就彻底消失了。
可是拼回来了,也那样脆弱,那点白光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飞散,她要找一个足以温养对方灵魂的存在。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许久之前的一次聊天中,陆霜降看向她,若有所思的声音:“如果可以的话,不当人也没有关系,当棵幸运草,还可以给别人带来幸运。”
当时她是这样问的:“别人?”
其实只是随口一问,面前的人却红了脸,明明害羞到极点,却还一脸淡定地说道:“是希望……能给你带来一点幸运。”
说到“你”字时她的声音很轻,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
这么说完,陆霜降立刻转移话题,然而那些不可说的心思却全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一看便看个全。
……
那些过往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浮现在喻宁栖眼前,带着一种彻底爆发不可抑制的悲伤席卷全身。
她吸了口气,压下那点几乎要不受控制出来的泪意。
喻宁栖将陆霜降的灵魂碎片融到一株已经有了灵气的幸运草里,然而做完这一切还是被那些主神派来的任务者发现。
半是逃脱地抵抗过后,她用最后一点力量打破世界壁,将陆霜降带到了另一个小世界——
一个有灵气可以温养灵魂的仙界天地。
等做完这一切,喻宁栖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要消失殆尽。
“你会喜欢幸运草吗?”她自言自语着。
其实喻宁栖支撑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眼下该做的都做完了,这一刻倒是缓缓倒了下来。
“快点醒来吧,”她伤得太重了,白色的狐狸近乎被染成血色,奄奄一息地趴在那株小小的幸运草旁边,就连声音都微弱,不过却依然带着笑意,缱绻而温柔,“我答应你,等你再次睁开眼看这世界,一定是繁花似锦的春天。”
她闭上眼睛。
自然而然地没看见幸运草上一闪而过的光,紧接着狐狸被那股光托起,治愈过后一并带到了新的世界线。
做完这件事之后,陆霜降将记忆存放在因为喻宁栖伤势太重而无法承受单独分出来的那部分管理世界的权限上。
她们要去新的世界线了,主神肯定还会阻拦,那便安排一个可以接应她们的系统吧——
“我也答应你,等春天再来临之时,我们一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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