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害见陈昌仍有些固执,于是便又换了一个说法劝告道。
他自知这种寄望于外力来加一层保险的做法多少有些卖国之嫌,但老实说内心对于南陈朝廷的认同是大不过对于江东乡土的感情,不希望因为朝廷的势位更迭而播乱乡土。
他们这些南梁遗老对于关中唐王的感情是颇为复杂,一方面唐王对他们有着灭国之仇,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南梁自有取死之道,灭于唐王之手反而是个幸运,若非唐王治军严明、心怀仁义,他们这些江陵人士怕是都要遭殃。
殷不害等人固然清楚唐王对于江东怕也是心存觊觎已久,但见到太子陈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如此不谨慎,便也只能寄望于外部的压力来维持内部的稳定。
陈昌对于这一点倒也没有拒绝,其实殷不害的提议他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不过眼下他唯一可用不过是坐镇江北的吴明彻,但当时他父亲要任命吴明彻执掌禁军时都遭到了功臣们的竭力劝阻,他的威望较他父亲更小,如今只能寄望于父亲的余威和他的恪守孝道让这些大臣们支持他顺利登基、执掌大权。
时间进入下旬之后,被疾病折磨数日的陈霸先终于在其寝殿中与世长辞,整个皇城大内顿时响起一片悲痛哭声。好在临死前还有儿子在床前尽孝,走的也算是没有太大的遗憾。
之后太子陈昌强忍悲痛,在群臣见证之下于父亲灵前继位为帝,成为南陈新的君主。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仍是一切如常,可是在接下来商讨嗣君居丧礼节的时候,情况却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有数名大臣接连上奏嗣君应当遵循古礼、毁事居丧,不应简略行事。
这样的情况倒也并不出奇,南朝素来都以礼仪标榜而区别于北虏,所以国家每遇什么重大的礼事便不乏顽固老儒炫耀多知,发表什么不合时宜的言论。
当下礼俗愈简,就连庶人治丧都因循时宜,如今天子身系社稷之重,又岂可真的毁事居丧,成一人之礼而将天下置于何地?
可是正当殷不害东宫官员上书准备驳斥这一观点的时候,内宫之中皇太后章氏、以及临川王、始兴王都接连表示皇帝应当身体力行、以尽全礼,同时又以临川王为扬州刺史、始兴王为中书监,分事内外以协助嗣君处理国政。
“阿母为何出此乱命?”
陈昌殿中哭丧完毕、泪痕未干,旋即便知道了被母亲背刺了一下狠的,当即便奔入内宫之中,满脸不解的瞪眼望着母亲怒声问道。
皇太后新经丧夫之痛,这会儿又遭儿子如此态度蛮横的喝问,顿时又是悲从中来,掩面大泣道:“瞧你今是什么样子?若早知羌人把你教成如此胡态,当年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去江陵!
你堂兄所言果真不差,你父尚还在世时,你夫妻已经骄横不礼,今你父既去,这宫中怕是更加没我立身之处了!正当借此居丧之时,予你严厉教训,如若仍然不知恭孝之道,又怎么能接掌你父江山、管制万民?”
“阿母因此便欲废我?”
陈昌闻言后更加的难以置信,两眼死死盯着母亲。
“不是废你,只是教你!不要以为你父去后,国中便无人能治……”
听到母亲的回答,陈昌脸上的惊愕又转为愤怒、无奈,末了颓然瘫坐下来,有些无力的说道:“阿母当真好手段,听信了堂兄们好计谋!儿子、新妇纵然日常有忤,阿母责我、杖我,我敢走避?
今将我父社稷大位弄成玩物,你这愚、唉……阿母你且召你好侄儿入宫来见,他兄弟若仍敢相携入此,我自此恭拜阿母座前,甘心做你们指中的傀儡玩物!”
“你、你这是何意?”
章氏本来瞧着儿子无能狂怒的样子,积郁多时的心情暗生快意,可当听到陈昌此言的时候,心中又不免暗生紧张,抬手指着宫内宦者吩咐道:“速召临川王兄弟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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