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听到陈蒨如今仍然还龟缩在吴兴老巢、根本就没有北上吴郡,心内顿时便意识到陈蒨进据吴郡可能都是一时过激的冲动之举,根本没有立足吴郡长久经营的打算。
既然如此,地处更加北面的京口自然也就难以与之相互呼应,纵然自己选择与其合作,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吸引朝廷仇恨、为之分担压力的靶子罢了!
如此一来,京口方面看似左右逢源,但其实无论左右都根本没有将京口作为关乎他们核心利益的盟友来看待,反而被排斥到了权力和矛盾的核心之外。
意识到自身在国中真实的处境之后,徐度心情顿时变得越发恶劣。就在打发过到仲举之后,又有访客来到了京口,乃是自建康而来的蔡景历。
“卿为何人来做说客?”
见到蔡景历之后,徐度有些态度冷淡的开口问道。
蔡景历之前在京口被陈霸先招至麾下,便一直负责掌管军机诏命,也是其心腹之一。只是在后来陈霸先去世后,蔡景历却选择配合临川王陈蒨执掌朝政,只是后来陈蒨受迫于内外压力不得不乖乖交出权柄而前往吴兴,蔡景历并没有选择跟随,而是留在了京中。
之前的蔡景历也算是陈蒨的人,只是上次徐度入京与之会面交谈时,却察觉到蔡景历对时事的一些看法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倾向于临川王。所以此番其人来访,他才会作此发问。
“下官无为谁来,只是心忧使君,正逢闲逸无事,所以离京来访。请问使君当此局势,对于前景后路有何高见?”
蔡景历望着徐度,口中微笑着回答道。
徐度听到这话后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转又叹息道:“逢此艰难世道,谁又有什么谋事的高见,无非且行且思罢了。茂世若无别处高就,不嫌我幕府简陋,不妨留此盘桓些许时日,遇事后我也能不失商讨的对象。”
“使君若是立身迷茫,下官倒有一孔之见,斗胆言于使君以供参详。”
蔡景历并没有回答徐度的招揽,而是又开口说道:“人谓世道艰难,是当真处境苦困、无以谋生,使君作此言论,则不免给人以自夸卖弄之嫌。使君如今位高权重、颐指气使,若仍自谓艰难,则天下谁人可言安定?”
听到蔡景历这么说,徐度先是微微一笑,转又叹息道:“茂世今来笑我矣!外人或是不知我处境如何,难道你也不知?我今远于朝堂、难为肱骨,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内外交困,以至于寝食不安。愁困难解,故作颓言,可不是为的夸耀势位。你若有计只需道来,不必做什么夸奇称异的言客姿态。”
“下官所言,诚是发于肺腑,绝非调戏之言。使君所言忧困,实在是让人难以领会,或是心有执迷、不见周全。京口自古以来便为江东首重之地,旧者先主据此而西,遂成霸业。前数历代英主,谁不是据守于此而名著于史?使君据此,竟言愁困,却不知江东多少壮志之士,皆欲以身相代,譬如在下,未知使君肯否?”
蔡景历又望着徐度说道,甚至还配合着做出一个跃跃欲试的表情。
徐度听到这里后,眉头顿时皱的更深,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凝视着蔡景历,口中则厉声喝道:“我以故人相待,蔡某却以危言试探,何也?莫非是欲教我悖反朝廷、作祸江东!”
“使君此言差矣,这才是真正自取灭亡的愚蠢之计!京口重在地势,重镇得遇英主,才能相得益彰。使君虽亦一时名将,较之先主仍然远甚,虽然不足谋江东大势,但既然恃此,却仍然可以谋于一身。”
蔡景历连连摆手说道,表示自己绝没有鼓动徐度犯上作乱的意思,甚至直言徐度也没有相匹配的能力,转而又继续说道:“使君所忧何者,下官略有所知,无非朝野难寄,不知前路从谁。但使君据此南北要冲之地,所望又何必只局限于一江东。
钱塘潮信望似壮阔,较于天下不过微澜,虽趁时而起,亦必随时而消。天下大势渐见分晓,使君前得遇先主遂有半生功勋,而今又逢大势交冲,得享顺逆之时机,顺则同势而兴,逆则随潮而覆。单此一事勇作取舍,使君又何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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