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分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太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还没等她想清楚,褚令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奶奶!”离燕急得上前,忍无可忍道:“这才第二天呢!你怎么就对大爷说这些丧气的话?!”
“第二天算早吗?”时春分反问道,然后低头笑笑,“我还嫌太晚了。”
昨夜最惶恐的时候褚令不在她的身边,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不会再害怕了,就算褚令一直陪着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跟褚令之间不是不在乎彼此,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彼此最重要的时刻,再深沉的感情随着这些错过也会一点点变得淡薄,所以她并不畏惧死亡,只畏惧她想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不在她的身边。
褚令对二房说了些什么,时春分并不知情,她只知道在褚令离开的当天下午,褚润就来了褚家,一是关心她中毒的事情,二是给汤圆儿送回一些之前落在他府邸的玩具,所谓的关心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句寒暄,时春分不会与他多聊,而他问多了也觉得自讨没趣儿,所以这场谈话最终以他去探望汤圆儿告终。
本以为只是小事,没想到褚润离开没多久,乳娘那边的丫头就急匆匆地跑来,禀报道:“奶奶,奶奶,不好了,四爷把小主子给抢走了!”
时春分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什么叫抢走了?他为什么会抢走?”
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无缘无故地褚润跑到她府里来抢孩子做什么?
那丫鬟急得跺脚,“奴婢也不知道,奶奶您赶紧去看看吧!”
见她的表情不似作假,时春分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很快带着离燕、绿桃冲了出去,直奔汤圆儿的房间,然而到了那里褚润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被他推倒在地的乳娘,看见她来了,乳娘都快急哭了,“奶奶,四爷他……”
不等她把话说完,时春分掉头就走,用最快的速度去追自己的孩子。
好在褚家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府内的护卫还算机警,一听见乳娘的喊声,就迅速将褚润给包围了起来。
褚润紧紧抱着汤圆儿,也不管她在自己怀里如何哭闹,目光前所未有地坚定,“我是四爷,你们全都不认识了吗?通通给我让开,别耽误我去救人!”
那些护卫面面相觑,他们当然认识褚润,也知道对方跟时春分关系匪浅,可眼下他抱着孩子,他们实在不敢让开。
与此同时,时春分带着人赶到了现场,“都拦着他,别让他走了!”
眼看就要来不及了,褚润把孩子塞进了自己带来的下人手中,示意他突围出去,自己则张开双臂拦在了时春分面前,“你不能去!”
时春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几乎是嘶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褚润的目光无比坚定,“我在救你!”
“救我?”时春分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褚润只得解释道:“褚全交出解药的条件是拿汤圆儿去换,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时春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是不是疯了?”她对着褚润嘶吼道:“那是我的孩子,你要把她交给褚全?!”
褚全因为失去双腿,早就已经变得丧心病狂了,时春分压根不敢想象汤圆儿落在他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她试图推开褚润,从他的身边走过去,然而褚润死死地拦在她的面前,甚至不惜推搡她身边的丫鬟,“你们不能帮她!”他同样对着离燕、绿桃大吼道:“你们是想要自己奶奶的命,还是小主子的命?!”
离燕和绿桃同时愣在了原地,人都是自私的,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们显然更在意时春分的性命。
汤圆儿固然重要,可那只是一个孩子,以时春分和褚令的年纪,将来未必不会怀上第二个。
见她们的动作都缓了下来,时春分急得近乎崩溃,“褚润,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不能这样对她,也不能这样对我!”
不论她怎样打骂,褚润都堵在她面前纹丝不动,而因为没有离燕和绿桃的吩咐,其他下人也不敢贸贸然上前帮忙。
毕竟眼前两个都是他们的主子,帮谁恐怕都是自己倒霉,还是走的越远越好。
眼看没有人上前帮忙,时春分胡乱拍打之余,目光瞥到了褚润腰间的佩剑,几乎想都没想,她猛地将那把佩剑抽了出来,一剑刺向眼前的男子!
“刺啦!”
血肉被刺穿的声音突然传来,时春分和褚润皆是一愣。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剑已经刺穿褚润的胸膛,鲜血一滴一滴地直往下掉。
时春分本能地松开剑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阿润……”
褚润捂着自己的伤口,苦笑地扯了扯唇,想不到那个梦境还是成真了,原来他是这样死在时春分的剑下,心在这一刻突然安定了下来,曾经的那些疏离在此刻通通成了笑话,早知最后还是要死在她的面前,他宁愿一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害她嫌恶、内疚。
“啊——”离燕和绿桃也惊叫起来,迅速吩咐身旁的下人,“快,快去传大夫!”
褚润的身体逐渐滑落,时春分没有犹豫,还是上前抱住了他,“阿润,你忍一会儿,大夫很快就来了!”
褚润定定地看着她,在这一刻突然红了眼眶,想不到直到临死前,他才能好好地躲在她的怀里,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容颜。
“阿润,你说话啊……”时春分吓得直掉眼泪,“你告诉我,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褚润扯了扯唇,艰难地笑着,“答应我,不要再去找回汤圆儿,保住自己的性命,好好地跟大堂兄过日子……”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心为自己着想,时春分整个人泣不成声,“不,你不能这样,你太自私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会后悔遗憾一辈子的,阿润,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就这么死了,好不好?”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褚润心满意足地笑了,“大堂嫂,告诉我,在我跟大堂兄之间,你有没有一刻……曾经偏向过我?”
这是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着的答案,他到死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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