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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养安静懂事小沉默 “宿主我们在拐小……(1 / 2)

刻苦练习体术的时润声,自然身手不俗,且有相当高的警惕性。

但穆瑜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不论是身为花滑少年组教练,还是孤儿院的首席团圆饭掌勺人,都难免要练就一手随时随地、徒手捞崽的绝技。

不论崽是在天上飞、地上跑、冰上滑,还是串成一串糖葫芦。

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缄默者犹豫半晌,从树后探出头,慢慢地走过来。

时润声没看到被指出的路。

他以为的“家”去往的那个方向,是一片谎言之藤制造出的幻象。

有袅袅炊烟、徐徐晚风,影子被落日拉长,风将画面掀起涟漪,露出其下狰狞的冰冷一角。

……这是不久前,时润声抱着家里的大狼狗睡着,曾做过的一个不知含义的梦。

小缄默者刚察觉不对,弹射起飞试图逃跑,就消失在了麻袋里。

系统:“……”

系统:“啊啊啊宿主!!!”

穆瑜邀请它:“一起进去吗?”

系统:“?!?”

穆瑜张开麻袋——说是麻袋或许已经不太恰当,它变成了某种银白色的柔软织料,像是光滑的绸缎,又像月光在湖面流淌。

小蜻蜓的腿有自己的意愿,不由自主地钻进麻袋,才发现这里面似乎大过了头。

不光有阳光,还有湖,附近的树并不遮天蔽日,太阳把地面和湖水都晒得既静且暖。

湖边有座小木屋,用木头的篱笆围了一圈,门是开着的,一只大狼狗趴在树荫底下,懒洋洋地枕着爪子睡觉。

系统:“啊啊啊宿主还有狗!!!”

“刚刚不小心捡到的。”穆瑜也进入了麻袋,相当遵从“十九岁傀儡师”身手敏捷利落的设定,在树枝间稍一借力,就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它趴在杜家院子里。”

“……”系统看着大狼狗脖子上分明还戴着的项圈:“您,您在杜家院子里,捡到了一条大狼狗吗?”

穆瑜点了点头。

“虽然在院子里,而且拴着链子,但它看起来像是跑丢了。”系统说,“于是您决定把它牵回家。”

穆瑜点了点头。

系统:“……”

它的宿主的确严格地进入了青春期晚期。

或许也有这次的角色影响,演技精湛且一向敬业的影帝,即使是扮演反派大boss,也不会轻易就懈怠疏忽。

……但也完全不坏。

系统其实也想把大狼狗带出来。

要不是不认识路,一只小蜻蜓说不定就鬼鬼祟祟跑去解铁链子了。

在原本那条世界线里,杜家的这只大狼狗再也“没养熟”过。

在某天夜里,有傀儡师用银线牵引着小木头傀儡路过,月亮把影子拉长,戴着大兜帽的小斗篷一晃一晃,像在招手。

像在招手,所以大狼狗挣脱了锁链,哀鸣着追上去,追了一路。

后来再也没人见过时润声的大狼狗。

这种事没多少人在意。只是偶尔有执行任务的队伍回来说,森林里仿佛又多了只新的兽灵,见到兜帽就要凑过去嗅一嗅。

兽灵会翻肚皮、会摇尾巴,但从不对着人,只是对着一棵小杜仲树。

它叼着透明的锁链,把锁链的另一端递给小杜仲树。

发现树不动,它就一圈一圈,叼着锁链绕住树干,把自己拴住。

它守着树等风来,等风摇动小杜仲树的枝条,等风带小杜仲树摸它。

……

穆瑜走到大狼狗身边,用一根带肉的大骨头,交换走了大狼狗在身后护着的、正在草地上沉睡的小缄默者。

“宿主,现在是一切的起点。”系统汇报时间线,“这是时润声第一次被抛下。”

“伤害转移”是缄默者最常被使用的方式之一。他们可以和哨兵、向导任意匹配,所以只要被纳入向导空间,就能在言语的指引下,成为一切伤害的承担者。

在任何世界其实都是这样——即使是那些言语无法具象,留不下实质性伤害的世界,那些寡言安静、秉性纯厚温柔的孩子,也是最容易被迁怒发泄,被拿来撒气的对象。

当言语能化为刀匕,留下的伤痕只会更深,更鲜明、直接和残忍。

这是时润声第一次被丢在原地,却不是时润声第一次受伤。

在他主动去找杜槲,想要帮忙、想要靠自己努力承担责任,想要成为这个家的一员的时候,其实就被实验过了这一类的言语。

时润声不记得这些事。

他不记得那些生效的言语,杜槲抹去了他的记忆,小缄默者偶尔在梦中悸栗,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流泪。

“不要躲。”被支配的、像是傀儡一样的小木头人,听见耳边的声音,“你理当承担这些。”

“你该懂事,该认命,该听我的话。”

“没有别的路可走。”

那声音宣判他:“你生来有罪。”

杜槲把时润声带回家,就是看中了他作为缄默者的特性。

——说白了,杜槲从一开始要的,就只不过是一个能移动的无限血包,一棵能剥皮的杜仲树。

这件事一开始还会对时润声隐瞒,后来杜槲用梦境灌输的愧疚压得他喘不上气,就不再费力气哄他。

时润声像是无言的春雨,生来就要润泽土地,供养草木萌芽生长,很容易就会接受那些有道理或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强加于他的责任。

小小的缄默者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没关系,只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还不够努力。

等自己变得够强了,就能背负这些责任,就能偿还欠的债。

等债都偿干净了,他就是自由的。

哥哥答应过他,等他长大了,就能去外面游历。

缄默者天生就亲近自然,他们能听见自然无言的、沉默而宏大的声音,最适合四处游历增长见识,提升自己的专精技能。

能自由自在地走遍山川和森林、能在想回家的时候就回家,抱着大狼狗躺在院子里睡个好觉。

这就是时润声的全部理想。

时润声一直都没有发现,杜槲在说起“我家的缄默者”时的语气,是和说起家里的某样东西、说起那条狼狗一样的。

……当然,就算发现了,小缄默者大概也不会察觉出什么不对。

毕竟在时润声的心里,大狼狗也是这家的重要成员,也是必须敞开心扉、真诚相待的家人。

穆瑜点了点头,给小缄默者真诚相待的家人又加了根大骨头:“原本的傀儡师去了什么地方?”

系统也正在工作群紧急八卦:“他很有当反派的潜质和天赋……就被穿书局吸纳,给了编制转正,去反派部门做员工了。”

“局里的反派部门很缺人,而且员工的命都不太好。”系统翻聊天记录,“为了不挨揍,总要倒赔给任务者钱……”

一人一统在关键词里“叮”了一声,隔着欢天喜地啃骨头的大狼狗,抬头对视。

“不合适。”穆瑜比较清醒,“我们的初衷是退休。”

他没有画方框,也没有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使用“言语”,而是打开药箱,继续用最基础的方法,有条不紊地处理时润声身上那些伤口。

花钱是为了控制最终考核的进度。

最终考核是为了退休,选择一个喜欢的世界定居。

不能只是听到可以追着人送钱,就跑去反派部门当必须上班的正式员工。

系统也清醒过来,落在时润声的头上,看着宿主给小缄默者治伤:“对对……”

话是这么说,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们也已经是编外员工了。

毕竟现年十九岁的穆瑜,已经继承了反派的使命和意志。

他们拿着麻袋,在傀儡师第一次暗中窥探小缄默者、试图诱拐的关键节点,干净利落下了手。

“在原世界线里,时润声这次没有被拐走。”

系统按关键词检索,给宿主汇报:“他很警惕,没让傀儡师得手,在今晚追上了队伍,被杜槲带回了家。”

系统说:“宿主,我们虽然把崽、把小木头人用麻袋套回来了,但未必能留得住他。”

杜槲给时润声植入了很多回忆,每一段拿出来,都能让时润声心甘情愿、迫不及待地想着要回家。

只要还记得这些、把这些当做真相,时润声不论在哪,都一定会想办法回去。

穆瑜移开覆在时润声额头上的手。

他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系统有点惊讶:“宿主能看到他的记忆吗?”

“能。”穆瑜说,“缄默者有自己的交流方式,不一定要靠言语。”

事实上,用“言语”作为媒介来交流,才是这个世界尚未觉醒完成的标志。

完全觉醒和成型的世界,精神力能具象成某种实体,可以开辟精神图景,作为容纳力量、疏导精神力的容器。

缄默者并非哑炮,力量的上限也远没有那么低。

只是这个世界尚且还没学会,要怎么安静下来,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系统似懂非懂:“宿主不打算抹去他的记忆,或者给他下新的暗示,让他留在这儿吗?”

“如果这么做,我们就和杜槲没有区别。”穆瑜说,“我们又不是要绑架一个小朋友回家。”

系统:“不是吗?!”

穆瑜:“……”

系统:“……”

系统火速删除了自己给自己下的错误暗示:“不是,我们没有要来抢崽,宿主是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

穆瑜和系统击掌,并给系统点了个赞。

他把呼吸频率开始改变、即将醒过来的小缄默者放回草地上,盖上一领新的大兜帽小斗篷。

穆瑜站起身,以银线借力,回到院子角落的那棵榆树上。

时润声揉着眼睛醒过来。

他的意识尚且混沌,只记得自己在梦里被装进了一个奇妙的麻袋,那里面不黑,是种缎子似的泛着光泽的银白,很安静,像是雨里的月光。

时润声很喜欢雨,尤其是春天的雨,夏天的雨对安静过头的小缄默者来说,就稍微有一点吵了,春天夜里的那种绵绵细雨刚好。

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还在,家里的灯光是暖的。

时润声最喜欢趴在窗户边上,伸出手去接落下来的春雨,雨丝又细又清凉,世界都在雨里变得安静。

只不过春天已经过去了。

夏季是最适合收割杜仲树皮的季节——炎热湿润的气候,会让杜仲树的叶片全部展开,丰沛的雨水会催着杜仲树持续生长,不断修复伤口。

时润声想起自己还有伤,他赶快撑着手臂坐起身,打开自己的领域。

坐在草地上的小缄默者,有些愣怔地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

他从没见过绷带,有点生疏地、笨拙地用手碰了碰,发现不疼,眼睛惊讶地亮起来。

大狼狗凑过来蹭他,热乎乎毛绒绒的大脑袋,一个劲地往小缄默者的怀里拱,尾巴硬邦邦地甩。

时润声被拱得痒了,忍不住笑出来,抬手抱住大狼狗,帮它把嘴仔仔细细擦干净。

小缄默者抱着大狼狗,轻轻揉怀里蹭来蹭去的大脑袋,悄声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狼狗不知道。

大狼狗之前还在院子里睡觉,然后就被套进了麻袋。

但这里有时润声和大骨头,所以大狼狗一点也不想跑,仰在草地上,翻出肚皮让他揉。

时润声做什么都很认真,立刻盘膝坐正,小心地仔细帮忙梳理那些软和的毛毛,慢慢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他记得自己在放哨,然后被通知立刻回去找杜槲哥。

那之后的记忆全是片段式的,被疼痛分割得支离破碎。

他从空地上醒来,发现自己受了很重的伤,然后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以后,伤好了一些,他爬起来想要去找杜槲哥,但力气不够,没走多远就又失去了意识。

他大概还昏昏醒醒了几次,再接下来,就是在林子里找回家的路。

……

他遇上了一位过路的旅人。

时润声的手停下来,他晃了两下还有点痛的脑袋,向四处看过一圈,立刻就发现了坐在树上的身影。

小缄默者警惕地跳起来,抱着大狼狗向后退,却发现对方并没有靠近的打算。

不止是这样,时润声也没有感知到任何领域。

没有向导的领域、也没有哨兵的领域,甚至连缄默者想要与外界构建联系时,会尝试构建的半开放领域也并不存在。

那位年轻的旅人,坐在榆树的树枝上,似乎就只是在远远地看他。

时润声迟疑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绑着的白色布条。

“请问。”小缄默者开口,在描述眼前的状况这件事上,他显得相当吃力,“这个,是您帮我……”

那个身影问:“包扎伤口?”

时润声有点惊讶,低头又摸了摸那些白色的布。

原来这个就是包扎伤口。

时润声赶快道谢:“十分感谢您……它们还没全好,但它们不疼了。”

对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依旧低头看着他。

这样的静默气氛,并没让时润声感到有半点紧张。

缄默者天生就享受沉默和安静,倾向于保持稍远的距离,独来独往。

时润声仰着头,看着坐在树枝上的身影,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对方说不定也是一名缄默者,所以才不用带有力量的“言语”和他对话,又没有队伍和同伴。

这还是时润声第一次见到除他之外,也可能是缄默者的人。

时润声在自己原本的斗篷里翻找,拿出几个被仔细包好的烤红薯,和一块肉干,整整齐齐地放在树下。

一根细细的银线卷了个烤红薯上去。

时润声的眼睛亮起来,如果不是身上的伤还没好,他几乎要忍不住蹦一蹦,朝树上挥挥手。

他尝试着把自己的领域稍稍扩大,去触碰对方手里细细的银线,把想传递的内容送过去:缄默者,治疗师时润声。

银线回应了他的触碰。

那些莹莹泛着光的银白色细线,一部分卷着那个早冷透了的烤红薯,慢条斯理地剥皮,另一部分回答他:缄默者,傀儡师穆瑜。

小缄默者尚未不清楚这片大陆上有关傀儡师的传闻。

他还在难以置信的惊喜里——果然遇到了一位缄默者,他就知道对方准是缄默者。

时润声刚记牢对方的名字,就又被那些灵巧地来回穿梭、熟练剥红薯皮的银线吸引。

银线一共剥了两个烤红薯,一个收回树上,一个交给时润声。

时润声是要用这些做礼物,为对方帮自己“包扎伤口”道谢,连忙摇头后退,却被银线敲了敲额头。

时润声仰起头,发现坐在树上的缄默者用银线把玩那个烤红薯,又低头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吃。

银线又把那个剥好的烤红薯给他,等他示范。

时润声睁大眼睛。

他在本地没有听过这份职业,多半是遇到了一位来自异乡的傀儡师,甚至没吃过这种在这里相当普遍、家家户户都会吃的食物。

“是这样。”习惯了安静的小缄默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声,双手接过那个红薯,咬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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