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满月礼终究没有办成。
李想拿回来一篮子鸡蛋,让李母煮好染了红,按照每家六个的数量送了过去。
原本李想也是属意办一场的,不过临了因为一封“御状”信,让他改变了主意。
如若他只是平头老百姓,家里有喜事,请亲朋好友乐呵一番,这属于人之常情。
可他现在恰恰不是,他的一言一行,乃至家里的一举一动,都要跟着时事走才合适。
别人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怎好在这个当口摆宴请酒。
这封“御状”信,说来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
寄信人是福建莆田城郊一所公社小学的教员,名叫李庆霖,他在无助之极的时候寄出这封信,应该也没想到大领导真的会回信。
这人原是莆田县城的一所中学的校长,五七那会儿因为某些原因,受到降职降薪的处分,后被分到莆田县城郊公社下林村小学任教。
他家的大儿子初中毕业后,六九响应发号召,报名了上山下乡。
报名后,分配的地方也算不错,还是在莆田县境内,他被分配到了莆田县山区荻芦公社水办大队。
比起那些背井离乡,离家十万八千里的一部份知青,李庆霖的大儿子已经比不少人幸运许多。
在下乡后的第一年里,一切都还算正常。
直到第二年以后,情况就直转急下了。
问题出在哪呢,出在了口粮和钱上。
虽然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不比开荒兵团的补贴条件好,但是下乡的头一年里,更准确的说,是十一个月,他们也是有补贴的。
补贴分为两部份,一个是每月37斤的口粮,一个是每月八块钱的生活费。
如果是农村家庭,这两份补贴给他们用,肯定是绰绰有余。
但放在下乡的青年身上,则有些捉襟见肘,只能说勉勉强强可以过得去。
原因就在于,菜钱、医药费等其他琐碎花费,皆都要在这八块钱里出,这显然是不够的。
这样的生活水平,这年头大家伙都默认了,下乡青年是需要家里资助的。
但凡家里能挤出点余食和钱票,父母总要想办法给他们邮寄过去。
李庆霖家也是随大流如此这样做。
第一年的稍稍资助,对于他们家还能承受。
直到第二年补贴取消,大儿子的口粮得靠自己赚工分换取,此时严峻的问题出现了。
首先是无论再怎么拼死命干活,每年分下来的口粮还是不够吃。
在收成最好的那一年里,他大儿子分到的粮食,一年早晚两季总共能分到湿杂稻谷两百来斤,外加不到三百斤的鲜地瓜和十斤左右的小麦。
后者的份量打称还好一点。
尤其是那湿稻,晒干脱谷后,得粮不过百来斤。
这点粮食,让一个长期处于重体力劳动的孩子,又是一个正在发育成长关键期的孩子,无论怎么精打细算省着吃,都是不够的。
所以一年下来,李庆霖的大儿子至少有半年得回家吃黑市粮,才能填饱肚子。
其次只是温饱问题,后面还有花费问题。
不像有些富裕大队,不仅能分粮还能分红。
农民们日常生活,还有办大事的开销,就指着这每年的分红。
可这大儿子所在的大队,生产力连温饱都是问题,那就更不用提分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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