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郎君见到妇人跳过舞,就微笑着请她坐下来,将桌上的饭菜推过去些。
“你且先吃些,”郎君说,“我看你跳舞时一直往这看。”
话语这样温柔,小妇人忽然就红了眼圈,赶紧埋头吃饭。
郎君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忽然说,“天色将晚……”
“且不晚呢!”一个士兵央求道,“还能再歇一歇!”
郎君醉醺醺地笑了。
“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那点盘算!那就搬些柴来,生个火,再乐一乐!”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小东西,“柴钱!”
城中的守军就是此时来的,走近了些,还能听到郎君哼哼那首女真人的歌。
“郎君的歌,真好听。”一个为他斟酒的小二说。
“嗯,”郎君说,“是我一位好友教给我的。”
守军那两个小兵听了这话,脚步就更轻了些,声音也更软了些。
“郎君,天色将晚,还是入城休息吧?”
郎君转过头乜了他们一眼,醉醺醺的脸色就冷下来,“贱奴!”
小兵赶紧低了头,“小人也是得了令!郎君勿怪呀!”
至于查验这个军官的腰牌?
查当然要查,可也不一定非要他们俩查吧?查完人家不高兴劈头盖脸一顿鞭子,倒霉还不是自己的?
不如让城门的守军去查腰牌,与他们是没关系的!
郎君身边的亲兵就劝,有人扶郎君上马,扶不上去就背上去,拱上去,给郎君拱到马背上醉醺醺趴着,
酒饭钱是早就结过了,待两个小二抱着柴堆在营地中间堆起来时,卖饭的卖酒的还有小妇人正围在一起分钱。
小二就懵了,“客人走了?这火堆还点不点?”
“点!怎么不点!”两个小兵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窝棚后面走出来,嘴里就嚷嚷,“郎君喝多了,今晚可点不齐人头!正好我也在城外乐一夜!”
说点就点!
有滚滚浓烟在营地里升起时,这个不怎么合格的军官正在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城门里走,守军见了那两个带路的小兵和身后醉醺醺的贵人,也自动自觉发挥打工人精神,没敢多嘴问登记腰牌的事了,放他们走进邯郸城后,还是守城的一个军官走下来问了一句。
“可验看了腰牌身份?”
一个带着他们进城的小兵转过身,刚想要问一句时,他身后的兵士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刀,猛地向他劈了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马上醉醺醺的郎君一个翻身就稳稳骑在了马上,挥着刀向着军官就冲过去了!
这一幕太让人吃惊了,就连那个军官也是过了几秒才想清楚的,可他想清楚时,头颅已经飞了起来,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守住城门!”李世辅大喊,“四面放火!”
早就埋伏在城外的灵应军见到邯郸城的方向有浓烟升起时,立刻竖起了旗,吹响了号。
有骑着马,骑着骡,骑着驴往城里跑的,也有在后面迈开两条腿的,天色将晚,火把连成海,冲着邯郸城而来,原准备争夺回城门的守军一见到,腿立刻就软了!
他们又不是女真大股东,玩什么命啊!赶紧逃才是真的!
岳飞骑马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座正在分崩离析的邯郸城。
伤亡不是很大,牢城军逃的比战死的多得多。但城中也不是没有抵抗的人,一些被女真人提拔的官吏和身边的亲兵是战斗到了最后的,可他们没有一个身份高到足以统领起全城守军,最后也就只能守在县府里,孤军奋战。
对着这座继续负隅顽抗,不停往外射箭,又能听到里面有妇人和孩子哭声的县府,岳飞就皱着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世辅走过来说,“柴堆呢?”
“玉石俱焚,”岳飞说,“岂不伤天和?”
“那就留一个出口,要是他们想将家眷妇孺送出来,也给他们个机会,”李世辅说,“只怕他们是一条路走到尽的。”
那些人已经背叛过一次,不能容忍自己背叛第二次,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家眷选择第二条路。
他们就这么看着火焰将整座县府吞噬,直到里面的哭声渐渐绝了。
得到一座城池,需要做的事总是很多的。
比如说他们得迅速建立起对这座城的控制,其中包括了四面的城墙、存粮、百姓、铠甲武器,以及俘虏,他们还得立刻报告滏阳,让滏阳派官吏过来接手邯郸。
李世辅早年跟着父亲在军中做事,对这些事很熟悉,但让人吃惊的是岳飞对这些琐碎事也很上手,他将俘虏送去城外的营地里暂时关押,又派人放出告示安抚民众。
一夜忙碌,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清晨太阳升起时,两个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城门又一次打开,城内外的兵士忙碌,岳飞忽然问了李世辅一句,“李郎君此计高妙,不知如何想到的?”
“我确实曾有一个朋友,”李世辅说,“是他教的我。”
消息传到完颜银术可处,这位从太原战线上过来的女真将军手里紧紧握着战报。
“他是手刃活女郎君之人?”
“是。”
“修书给大塔不也都统,”他说,“咱们回邯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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