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酷暑。
一只穿着布鞋的大脚踏上羊市桥,抬腿迈过一个台阶,紧走两步,站在了桥梁中央。拐杖敲打着石阶,颤颤巍巍地上了桥。
刘基气喘吁吁,有些体力不支地看向朱元璋,感叹道:“岁月不饶人,走不动了。”
朱元璋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刘基,又将目光投向桥下的秦淮河,看着一艘艘乌篷船缓慢而行,对刘基说:“方才去看甲胄打造,你有何看法?”
刘基实在疲惫,告罪一声,坐在了台阶上,侧着身对朱元璋说:“甲胄乃护军之器,匠人虽是辛劳,可也是不得不为之。”
朱元璋严肃地说:“以前身穿甲胄,不知甲胄制造之难。如今亲眼所见,方知甲胄打造而成竟耗时耗力颇多。从山中取矿石,于矿石之中烧制出铁水,还需入匠人之手锤炼剪制,一点点穿连,若久贮而不用,则会锈蚀。眼下战事虽未平,可战甲所需已是不多,咱有意将铁甲改为皮甲,你意下如何?”
刘基起身,深施一礼:“上位能如此做,是匠人之福,是百姓之福。”
朱元璋淡淡地笑了笑,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忧伤。
刘基见朱元璋心情失落,暗暗叹息。
华云龙死了。
陆冕看向船家:“还不下去帮忙?”
“救命!”
秦淮河水波光荡漾,小船晃悠悠而行。
朱元璋笑道:“这是自然。”
朱元璋凝眸。
刘基轻声道。
朱元璋背负双手,止住脚步:“要在其他府州县推行扫盲,需要将其教谕、训导召至国子学或句容学院,学习与掌握拼音方可。”
眼下朱标表现深得文官好感,一个温文尔雅,仁慈勤勉的太子,总好过一个性情不定,偶尔暴躁跳起来就要射死人,剥掉人皮的帝王。
这可不是开国之前,招降将连其步卒一起招来还让其指挥,这都洪武二年了,基本上用不着这一套来笼络人心,可朱元璋这样做了。
朱元璋、刘基走了过来,周围已站满了不少好事者,议论纷纷。
陆冕哼道:“咱也想用钞钱,可朝廷没有,眼下商号更少,做点买卖,只能将银钱存到大箱子里,胆战心惊,日夜差人看护,这紧走慢走,终于到了金陵,从松一口气,就出了这岔子。”
郭云是元朝降将,还算是一个高级官员,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面对徐达部将征讨,屡战屡败,屡败不降,后来被活捉送到朱元璋那里,朱元璋见此人身长把八尺,姿貌魁岸,加上此人膂力过人,又是绝境之下被抓还不屈从之人,是个好汉子,便让其当了溧水知县。
船家理亏,又没了收入,委屈地嘟囔道:“做点买卖,带这么重的铜钱过来,甚是不便,还不如前元时钞钱来得便捷,也省得今日这一出。”
朱元璋并不相信刘基的话,刚刚脸色换来换去,神情不对,明显是想事情,但也没多追问,转而说:“给军队打造信仰,让军队始终掌握在皇室手中,这对社稷稳定有好处,这其中细纲细则,咱想让你参与进来,等魏国公他们回来,你与他们商议敲定如何??”
船家有些委屈,但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船倾覆了。
两个伙计会些水性,跳到河底摸索,冒出头喊道:“陆掌柜,三个箱子都在,只是陷在了淤泥之中,我们二人难以取出,需要个帮手。”
朱元璋更是悲伤。
在这之后,南阳卫指挥佥事郭云也病死了。
陆冕埋怨船夫,这无风无浪竟也能翻船,说什么都不愿意给船钱。
朱元璋与刘基下了羊市桥,沿着河岸向西而行:“顾正臣所提之策,着眼于江山万年,国祚永延。咱欣慰得紧,只是提出倡议容易,执行为之难啊。就以这大明子民的共同身份塑造来说,如何为之?百姓的自豪感,对朝廷的认可与拥护,来在哪里?找不到立足点,难做啊。”
朱元璋想了想,终还是点头:“国子学教授也好,监生也好,都对拼音颇感兴趣,甚至有人想借此编纂新的辞海,标注文字,并付给雕版,咱打算让宋濂担此重任。”
朱元璋点了点头,认可了刘基的提议:“这法子可行,只是打个大胜仗——难啊。你也知朝廷状况,战马奇缺,想要在近两年内大捷,不太容易。”
但满朝文武,没人敢说什么。
朱元璋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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