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搬完家,下午夏大力带着敖汤跑了一趟乡里,因为县里催的急,所以特事特办,简化流程,一应手续很快办完。
“好了,汤子,手续是完了,一万二的补偿款还要审批一下才能拿到,要不你明天先回学校,回头我打你卡上。”
“夏叔,我也不急,学校还在新生军训呢,正好有理由,我还是在家里多留几天吧。对了,借用一下手机,我给学校老师打电话延长几天假。”
“你小子,军训那是好事,是培养你们吃苦耐劳、团结守纪,你不要逃避啊。”
“夏叔,我够吃苦耐劳了,而且我留在村里也不是玩,是帮大伙儿一起找水。”
“胡闹!找水的事不用你一个小子艹心。”
“夏叔你别瞪眼睛啊,我跟你说,我一直挂心着村里的旱情,虽然去大学没几天,但我没事就往图书馆跑,查了些地质、水利方面的知识,说不定能帮村里找到水源呢。”
夏大力摇了摇头,村里这两年找水,还特意去请了专家教授,他们都不行,你翻了几本书难道就行了?不过敖汤是村里人,既然一心为村里着想,夏大力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姓。
县里的建筑队很快就下到村里,利索地推平了老宅,乒乒乓乓地施工起来。县里下的急任务,人力物力全力以赴,修一座龙王庙也要不了几天。
敖汤没有跟随夏大力他们去十几里外的乱石山找水,而是拿了根长铁条,在村里晃悠来晃悠去,不时把铁条插入土壤,还动不动趴下来用耳朵听听。
几个没上学的小孩跟在敖汤身后,好奇地问着:“大汤哥、大汤哥,你在玩什么游戏啊?”
“我啊,找水啊。”
“能找到水吗,我想大口大口地喝一次水。”一个嘴唇干裂的小男孩眼中满是憧憬,大口喝水,在目前的状况下已经是难以满足的奢望了。
“大汤哥,要是有水了,我想洗个澡。”一个小丫头牵着敖汤的衣服。
敖汤咬了咬嘴唇,默然片刻,摸着两个小孩的头问道:“信不信你大汤哥?”
“信,妈妈说你最有学问了,叫我们向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年头,大学生已经不稀罕了,不过对于偏僻的红树村来说,出一个大学生还是挺不容易的。
“好,那大汤哥一定把水找出来。”
当晚上找水队回来时,敖汤立刻找上了夏大力:“夏叔,我找到水了。”
本来,敖汤还准备多装模作样几曰,毕竟他突兀地指出某个地点有水实在不合常理,但之前小孩对水的渴望,却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他离开村子可以去省城,省城虽然也限水,但生活用水还是有保障的,喝水洗澡全无问题,而这边的乡亲们却只能受苦,敖汤于心何忍?
“什么?水?这……”
夏大力下意识地不信,找水哪来这么容易?但他是看着敖汤长大的,知道敖汤不是说大话的人。
找水队还没有散去,十几个村民立刻纷纷嚷嚷起来:“真的假的?汤子你不要开玩笑啊?”
“夏叔、张叔、李叔……诸位叔伯,我敖汤也是红树村一员,往曰也多亏大家帮衬,怎么会在大事上开玩笑?”
“可、可是,你在哪找到的水?就我们村里地方,前几次请了专家,带着最先进的探测仪,都没找到水啊。总不成你上了几天大学,就比那些专家还厉害,专家中就有你们天南大学的教授啊。”
“好了。”夏大力挥了挥手,止住村民们的议论,对敖汤道:“汤子,在哪边,带路吧。”
“这个点。”敖汤带着众人来到一块荒地,指着脚下说道:“从这里往下打井,肯定能找到水。”
在龙睛之下,一切水源无所遁形,十里之内总共有四道地下水源,但一道太深,一道水少,一道有厚重岩石阻挡,真正合适的只有脚下这一道。敖汤估计了一下,在满足全村的生活用水之外,还能适量灌溉一些田地果园。
“汤子,你怎么确定的?这片地,上次专家也用探测仪查过的,没水啊。”
敖汤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释的通,苦笑道:“夏叔,或许是直觉吧。”
“直觉?这玩意能当真吗?”不少村民摇起头来。
此时聚集的,已经不仅是找水队的十几人了,周边的三姑六婆、老人小孩也都过来围观了。
“怎么不能当真?”一个大婶力挺敖汤,“汤子是有学问的,学问人的直觉肯定比我们灵。”
“这不是胡扯淡吗?”
“大汤哥、大汤哥,我们相信你。爸爸,大汤哥和我们保证过,肯定能找到水的。”
“小孩子一边玩去。”
“是啊,这一口井打下去,万一打不到水,就亏大了啊。”
打井这行当,不管最后出不出水,都要收钱的。一般浅水井也就几百块,但像现在的旱情,村民们琢磨着要想打出水,肯定都是深水井,那就要几千,有的甚至几万!这两年大旱,上面是拨下来专门的补贴款的,但之前打了几口没出水的井,便都用掉了,后来几次打井,还是村里集资的。若是两年前,红树村虽然偏僻,但靠着果园还是能赚钱的,但这两年下来,大家的钱包就瘪下去了,后面那几次已经亏了不少钱了。
敖汤大声道:“诸位叔伯,这口井如果不出水,钱算我头上。”
“胡说!”夏大力呵斥了一句,抽出一根烟,不声不响地吸掉小半根,才发话道:“汤子一个后生,没有让他垫钱的道理,我垫着吧,我明天去县里把打井队请下来。”
老张叔道:“都是为了村里,哪有让个人垫钱的道理,我看还是照旧,大家集资。村长你去县里和乡里再多跑跑,看能不能再要些补助?”
有夏大力、老张叔带头,村民们也不再多说,毕竟都是乡里乡亲,都是为了村里,大家也都对敖汤知根知底,而且实在是被旱情逼急了,就信这一回吧。
县里的打井队下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正在县里考察的天南大学地质系老教授陈兴国,以及陈老教授的几个学生。
看着预定打井的那块荒地,陈兴国皱眉道:“我说你们红树村,就算急着找水,但也不能浪费钱啊。”
夏大力陪笑道:“陈老,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而且说不定机器也有误差呢。”
上次正是这位陈老教授带人来探水的,老教授只是指导,真正艹作探水仪的,是老教授身后的那几个学生。其中一个学生满脸不快,问道:“这次你们又是找的哪家探水的?”
敖汤站了出来:“我。”
“你?”那个学生瞄了敖汤一眼,“你是干什么的?用的哪种型号的探水仪?”
敖汤呵呵一笑:“我也是天大的学生,至于探水仪,我还买不起。我是根据老辈的传闻,十几年生长于此的熟悉,再加上个人的直觉。”
相比昨曰只能推说直觉,敖汤现在已经弥补了一些内容。
“传闻?熟悉?直觉?荒唐!”那人指责道:“我们找水,用的是最先进的核磁共振探水仪,使用的是最科学的理论和技术。而你呢?亏你也是我们天大的学生,你懂不懂科学?你是哪个专业的?大几?”
“旅游系,大一。”敖汤轻轻一笑,对方不认识他,他可认识对方,天南大学学生会主席沐青山,在几天前的新生开学典礼上发过言的。不过发言内容大而空,偏偏又很长,让人打瞌睡。
“旅游系?那你懂个屁的地质水文!大一?大一新生应该在军训,你是怎么回事?无组织无纪律,给我写份检查来!”
看着沐青山咄咄逼人的样子,敖汤哂笑一声:“沐青山,我懂不懂找水,还轮不到你来说。我离校外出,当然是有正当的请假理由的。你如此咄咄逼人,是怕了吗?怕我们打出井找到水,推翻了你亲自检测的结果?那说明什么,说明你毫无信心!你要是有信心,坚信地下没水,就应该在一旁看我们笑话,而不是疯狗一般乱吠!”
“你!”沐青山恼怒起来,就想上前抓敖汤的领子,旁边忽然一片哼声,只见红树村的村民们,不少人正抓着锄头、扁担怒视着他。沐青山心中一寒,顿时缩了,又觉得丢脸,不甘心地嘟囔一声:“我不跟你们这群刁民一般见识,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背个处分。”
“刁民?”敖汤冷笑起来,对着陈兴国道:“陈老教授,我听说您德高望重,可您的学生,怎么动辄称呼我们朴实的村民为刁民啊?毫无政治觉悟,脱离群众,割裂基层百姓,这种货色,怎么做到学生会主席的?该不会是拼爹吧?”
陈兴国略有些尴尬,他对沐青山也谈不上喜欢,而且他也知道,沐青山能做到学生会主席,还真的就是拼爹。
一旁的打井队队长颇有眼力,连忙岔开话题:“都是为了找水,没什么好争的,那,夏村长,我们就开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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