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之安自幼体弱,可在左相的精心呵护下,终于平安长大,娶妻生子,毛相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嘉佑二十年,大岳和北辽水火不容,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不只是北疆的百姓,位于上京的君臣同样不好过。
北辽暗探在上京城中烧杀抢掠,肆无忌惮的时候,左相虽是文臣,却寸步不离地守在帝后身旁出谋划策,直至一切平息。
命运再次向他伸出魔爪的时候,他是归家时从孟氏疑惑的神情中看出来的。
他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儿子死在了去皇宫找他的路上,死在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北辽暗探手中。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往家里递给消息,为什么明知时局危险,不为他的之安多派一些侍卫。
看着哭到昏厥的儿媳,和摇篮中不谙世事的孙女,左相的腰再次弯了下去。
命运像是很喜欢同他开玩笑,明明府外已经平静下来,百姓早已开始了新生活,他却要在鞭炮齐鸣中面对死亡。
孟氏,左相那个秀外慧中、温柔贤淑的儿媳终究接受不了自己夫君的离世,在悲伤中撒手人寰,留下了刚刚满月的女儿。
左相抱着眼神澄澈的孙女,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自己夫人产子的时候,抱着一脸苍白的儿子,面对着和煦的阳光,哭坐在灵堂前。
自此,他开始了与小孙女相依为命的生活。了,直到王欣兰四岁时走丢。
他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命,半生蹉跎,身边的人总是接二连三的离去。
除了处理政事,他时常待在祠堂,回忆自己的前半生。
他始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目光始终带着睿智,却带着浓浓的悲伤,直到一幅衣袖半撩起的女子画像送到他的面前。
这个被命运玩弄了大半生的老人,终究忘却了所有的苦难,成了命运最虔诚的信徒。
嘉佑帝看着满头白发的老人,一脸悲凄地跪在无数人跪过的汉白玉地砖上,既同情又欣慰。
这个三朝元老,以他历尽沧桑,委曲求全的模样,让他这个从不受人胁迫的君王头一次犯难。
“左相,朕知道你心里苦,朕也不是厚此薄彼,我知你心疼自己孙女,朕可以给她赏赐,甚至可以给她封号,县主,郡主,甚至是收为义女,朕和皇后看在你的面子上都会好好照顾她。”
这种话哪里是一个君王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又哪里是随便一个臣子会有的待遇。
左相自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可想到自己孙女心中的声声哀求,他终是丢了所有的傲骨,匍匐在地。
“还请陛下圆了微臣孙女的心愿,微臣感激不尽。”
一个君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被自己的臣子如此驳面子,若是以往,嘉佑帝早就翻脸了。
可面前的人终究与旁人不同。
嘉佑帝无力地坐在榻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
“世子和林三小姐已经有了婚约,你非要自己的孙女横插一脚,不说其他,你与林太傅也是多年的交情,你让人家怎么想?”
左相身体晃了晃,可却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一脸坚定地看着嘉佑帝。
“还请陛下为微臣孙女和顾世子赐婚——”
嘉佑帝无奈地闭了闭眼,他拿起御笔,却觉得它好似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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