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问:“今年你们镇招商引资任务完成怎样?”
尹静说:“我们百般努力,招商引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石头镇交通落后,没有什么产业,以前好不容易引进来的企业,优惠政策无法兑现,现在更没有什么企业愿意来我们镇了。”
李恨水说:“我可以提前透露一下,近几年招商引资未兑现的优惠政策承诺,县里将于近期全部兑现。
政府说话不算话,外来企业哪敢来投资?还有,营商环境必须进一步优化,坚决制止吃拿卡要、乱集资、乱摊派等现象。
交通基础设施建设这块,要多跑市里、省里相关部门,多争取项目资金。我计划这几天抽空去趟云川,去市交通局跑项目。”
“李县长,可以带我去吗?石头镇交通太落后了。”
“可以。”李恨水一口答应了。
几个人边走边聊。
尹静其实是想干事的,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贫穷落后的石头镇,施展不开手脚。
到了山头村民组。
村头一家,几间破瓦屋,摇摇欲坠。一个老人,一瘸一拐地在喂鸡。
李恨水停下脚步。
村书记提醒道:“李县长,这户不是低保户。”
李恨水冷冷地说:“谁说我只是看低保户?这样吧,你去村头转转,就不要和我们一起了。”
村干部陪同,村民们哪会说实话?
李恨水将村书记支开了。
“大爷,腿怎么啦?”李恨水问。
“去年从山崖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家里几口人?”
“三口人。”
“大爷,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尹静插话道:“大爷,这位是县里的李县长。”
大爷嘟囔道:“不管是李县长,还是张县长,都是一路货色,没几个好鸟。”
李恨水不怒反喜:“大爷,你批评得对。不管是什么领导,如果不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解难题、办实事、做好事,就不是称职的领导,就得不到老百姓的尊重和拥护。
大爷,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多着呢。我儿子得了精神病,没钱医治,离家出走,不知道去了哪里。儿媳妇也跑了。孙女儿上高中,学费学校免了,生活费都是从亲戚借的,借钱不还,已经借不到钱了。”
“你们家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一亩水田,两亩山地,几只羊,还有鸡鸭鹅。”
“家里申请低保了吗?”
“低保?那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我一个穷光蛋,哪能享受低保?”
“大爷,如果你所言属实,那我这个做县长的脸红啊!”
“我都七十多岁了,会逗弄你们年轻人?不花个几千块钱,哪能办成低保户?我这家里,所有家当也不值几千块,哪能办低保?
因为低保的事,我去村里、镇里不下十几趟,可就是办不成,不是不符合条件,就是资料不够。
我知道,是没有送礼!村干部要送,镇干部也要送,不跑不送,想办低保,就是做白日梦!”
“还有这种情况?”尹静惊讶地问。
老大爷不满地说:“说了不会逗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能逗你们年轻人?我还去了县信访局,他们又推给镇里,镇里说不符合条件。”
李恨水不客气地对尹静说:“尹镇长,网上有多人举报石头镇镇村干部办低保优亲厚友,所以,我特地拉着赵县长来暗访。
作为镇长,你对此毫不知情,说不好听点,就是官僚主义,脱离群众,漠视群众利益!”
尹静解释道:“李县长,你的批评我照单全收。的确太官僚了。不过,我还得解释一下,我来石头镇还不到一个月。之前在东林镇担任镇党委副书记。”
李恨水说:“原来履新还不到一个月,那情有可原。我收回刚才的话。”
尹静说:“李县长,你批评得对。我诚恳接受批评。群众事无小事,之前对民政工作重视不够,今后一定改正。”
李恨水去了老大爷家里,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
唯一显眼的是,西厢房墙上贴了很多奖状。
奖状上的名字是董青梅。
董青梅应该就是老大爷的孙女,上的是海河一中。
“大爷,这房子恐怕是危房吧?”李恨水忧心忡忡地问。
老大爷冷哼了一声:“那又怎样?有时想,房子倒塌,将我压死算了,活着也是受罪。可一想到孙女无人照料,就不想死了。”
李恨水问尹静:“农村危房改造,像大爷家这种情况,家里是不是还要出一部分钱?”
尹静当即表示:“李县长,只要符合条件,我们会为大爷家翻修房屋。危房改造资金不够,镇里想方设法予以解决。
大爷家先先村里申请,村民代表大会民主评议后,提交镇里审核,县住建局组织开展危房鉴定,审批后,就可以下拨住房安全保障款项。”
李恨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千元钞票,塞到老大爷手里:“大爷,钱不多,代表我的一点心意。”
老大爷激动得连声道谢。
李恨水微笑着说:“大爷,这次来石头村,就是想了解真实情况,特别是低保申请的情况。
希望你能够说真话。不要有什么顾虑,什么都可以说。”
老大爷说:“李县长,我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怕什么?
我们山头村民组有五户低保户,家家条件都比我家好。
凭什么他们家能评上低保户?就是要么有人,要么送礼。
李县长,我们家还不算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比我家还穷,但和我家一样,没有评上低保。”
老大爷说了很多,将一肚子怨气全发泄出来。
临走前,李恨水对老大爷说:“大爷,我们会为你反映的情况严格保密。”
百闻不如一见。
李恨水决定实地走访一两户低保户。
有一户户主叫张春田,住在村民组另一头。
听老大爷说,这户人家一儿一女。女儿出嫁,女婿是包工头,家里在县城有几套房子,还有豪车。
儿子考上重点大学,但一直没就业,在家什么也不干,只玩游戏。
户主是瓦匠,一年收入也有几万,却也评上低保。
张春田家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楼,虽然不算豪华,但与老大爷家的危房相比,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听说县镇领导访民情,张春田一家很高兴。
除了他儿子没出来,家里人都出来了。
张春田女儿正好回娘家,她向李恨水抱怨:“县长大人,什么时候将村口路修好呀?我的车子停在一两公里外,步行回家的。”
张春田的儿子毕业于一所985高校,学的是新闻专业。去年毕业即失业,成天在家玩游戏,差的单位不想去,好的单位进不去。
张春田儿子听到外面说话声,也出来了。
可能是沉迷于游戏的缘故,他胡子拉碴,精神萎靡不振。
尹静问:“985毕业的,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呢?”
小伙子发牢骚:“电视台、报社、国企这些单位的职位,就像是艾滋病一样,只通过母婴、血液、性传播,我家祖宗十八代都没有当大官的,能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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