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第一场雪终是落了下来,纷纷扬扬,天地一白,万籁俱静。
兰家的车队也浩浩荡荡踏风雪而来,其中最宽敞雅致的一辆马车中,宁玖娘正倚靠在软塌上,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拱起的腹部,她神情哀婉,似叹似喃道:
“豫白,你说,义父若是还活着,能亲眼见到我们的孩儿出生,那该有多好啊……”
兰豫白本拿了一个鸳鸯软枕,想往宁玖娘腰部后面垫去,令她倚靠得更加舒适一些,却乍然听到她这声叹息,他眉心不由微不可察地一皱,语气中却丝毫不显,依旧是温柔而体贴的:
“人死不能复生,你别乱想了,大夫说你胎相不太稳,不可忧思过重,你还是……”
“还是得查下去才行,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无论是谁在背后设局,害了越家满族,我都得揪出这个幕后真凶来,与他不死不休!”
宁玖娘咬牙切齿间,兰豫白却是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的,都是有孕在身的人了,气性别那么大,你好好养身子,那些东西我会去查的,你静心等待便是……”
“还要等到何时去呢?”宁玖娘扭过头,霍然握紧了兰豫白的手,紧盯住他的双眸,一字一句道:“豫白,你知道的,越家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义父义母待我恩重如山,我也是越家的女儿,无论如何,这桩案子我都一定会查下去,为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最后几个字说得是那般毅然决绝,叫兰豫白心弦又跟着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不敢直视宁玖娘的眼眸,而胸口处那只火凤图腾也似有所感,灼热地跃动着,仿佛在提醒男人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漫天细雪纷飞,兰家的马车一路飞驰,终是停在了城郊的竹林处,寒霜挂竹,雾气萦绕,白茫茫的一片林子间,站着一道比肩而立的身影——
少年俊眉星目,腰间系剑,裹着一件玄色披风,端得意气风发,贵不可言,周身还透着一股锐不可当的凛冽气息,他身旁的少女却系着一件嫩柳色的披风,雪肤秀眉,双眸剪水,还戴着雪白的兜帽,只露出一张清隽柔美,灵气四溢的小脸。
这相互依偎,无比般配的一对少年夫妻,正是特意出城,前来迎接兰家车队的越无咎与施宣铃。
宁玖娘撩开车帘,风雪迎面扑来,她远远地便见着了朝思暮想的阿弟,泪水几乎是瞬间夺眶而出:
“阿越!”
这一声划破了漫天飞雪,直扣人心,越无咎抬首望去,亦是眼尾泛红,颤声喊了句:“姐姐!”
姐弟遥遥对望间,宁玖娘身旁的兰豫白却微眯了眼眸,将目光落在了越无咎旁边的少女身上,这便是奉氏一族那位传说中的……命定之人吗?
而恰巧,施宣铃也正透过风雪,望向了马车上那位芝兰玉树,俊雅端方的“兰家公子”。
两道目光无声交汇,各有思量,有些什么尽在不言中,仿佛天地之间光阴簌簌流转,奉氏与贺兰氏站在海岛之上迎风对望般。
施宣铃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不知失神了多久,耳边才忽然传来越无咎的一声:
“姐夫,别来无恙。”
原来兰豫白已扶着宁玖娘下了马车,到了他们二人跟前,听到越无咎的问好后,兰豫白唇角微扬,仿佛丝毫没注意到越无咎眸中异样的微光,只对着少年温声说了一句:
“阿越,你要做舅舅了,你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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