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备听说刘表已经去世,刘琮投降曹操,心中感慨万分,眼泪哭泣到几乎要断气。众将领把他救醒,张飞说:“大事既然已经这样了,可以先斩杀宋忠,然后立刻起兵渡过长江,夺取襄阳,杀了刘琮,哥哥你就可以做主了。”刘备说:“你暂且闭上嘴,我有考虑。”于是拔出剑指着宋忠说:“你既然知道众人所做的事情,为什么不早来禀报我?将要斩下你的头,也不足以消解我的愤怒。你可以赶快离开。”宋忠说:“我害怕在县城外有人杀我。”刘备说:“既然放了你又再杀你,不是大丈夫所为。谁敢违背我!”宋忠于是拜谢,抱头逃窜而去。
刘备正在忧虑烦闷的时候,忽然有人禀报说江夏公子派伊籍到来。刘备想起昔日的恩情,走下台阶迎接,把伊籍请进堂上。行礼完毕,刘备称谢以前的恩情,询问他来的意图。伊籍禀告说:“昨天,大公子和我一起镇守江夏,忽然听说刘荆州已经去世,被蔡夫人和蔡瑁等人共同谋划商议,不前来报丧,虚假地拥立刘琮为主。公子于是派人前往襄阳打探消息,回报说是事实;担心使君不知道,特地派我带着书信快速来禀报。”于是呈上哀悼的书信。刘备拆开信封看它。信上写着:
我这个孤子刘琦恭敬地呈上哀痛之言,呈送给叔父大人您面前:近来听说先父在荆州去世,继母与蔡瑁、张允二人谋划商议,不立刻报丧,假立弟弟刘琮作为九郡的主人,极大地扰乱了伦理纲常,实在难以容忍!希望叔父您怜悯我,尽数出动您部下的精锐兵马,约定一同消灭这些恶党,共同夺取先父的基业,实在是大幸之事!哭着用血写成此书,立刻等待您的批示回复。建安十三年某月某日写。
刘备看完书信后,对伊籍说:“机伯你只知道刘琮成为了主公,却又不知道九郡已经献给曹操了!”伊籍大惊说:“使君不如以吊丧的名义,前去襄阳,引诱刘琮出来迎接然后将他擒住,把那些叛逆的党羽全部捉住杀掉,那么荆州就已经属于使君您了。”孔明说:“机伯的话是对的,我们主公可以听从。”刘备流着泪说:“我兄长在临死的时候,把他的儿子托付给我。如今如果违背信义只为自己谋利,我在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兄长啊?”孔明说:“如果不进行这件事,现在曹操的军队已经到了宛城,先头部队离这里不远了,那该怎么办呢?”刘备说:“不如前往樊城去躲避。”
正在商议的时候,多次有人飞报说曹操的军队已经到博望了。刘备急忙让伊籍回江夏整顿军马,一方面向孔明求计策。孔明说:“主公暂且放宽心。前一次一把火,烧了夏侯惇大半人马;这次曹军又来,一定让他们中这条计。我们在这里驻扎不住了。”便派人在四门张贴告示,告知居民:“不论老小男女,限定在今天都跟随我们前往樊城暂时躲避,不可耽误自己。曹军如果到了,必定施行残暴不仁的行为,会伤害百姓。”一连派人十多次,催促百姓赶紧动身。接着派孙乾去西河两岸调拨船只,救济百姓,然后派糜竺送各级官员的老小到樊城。百姓都即将动身,于是传唤众将听令,先让关羽:“带领一千人各自带着布袋,去白河上流源头埋伏,用布袋装上砖石土泥,堵住白河的水。到明天三更过后,只要听到下流头人喊马嘶,这就是军队到了,赶快打开布袋,放水淹他们,然后顺着水势杀下来接应。”关羽领计去了。孔明叫张飞:“带领一千军在白河渡口埋伏。曹军被水淹后,这里水势最缓,人马必定会从这里逃难,可趁机杀过来接应关羽。”张飞领计去了。孔明又让赵云:“带领三千军先去取芦荻干柴,放在新野县城附近人家的屋顶上,暗藏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明天是昴日鸡当值的日子,黄昏后必定有大风;大风一起,曹军必定会进入城中歇息。你将三千兵分为四队,你自己率领一半;另一半分成三队:在县城南、北、西门,各五百军。先将火枪火炮火箭射进城去,看到火势大起来,城外却呐喊,但只留下东门让他们逃生。你却在东门外埋伏好,若看到败军混乱逃窜,不可拦截击杀,只在他们背后追击;败军没有心思恋战,必然会奔走。这是用少的兵力对抗多的兵力。一定能取得全胜之功,天亮时会合收军,就回樊城,不可延误。”赵云领令也去了。孔明再叫糜芳、刘封二人:“可以带领二千军,一半是红旗,一半是青旗,在新野县外三十里鹊尾坡这个地名前摆开,青红旗混杂。如果曹军一到,你们二人就将人马分开:糜芳带领红旗的一支军队走到左边,刘封带领青旗的一支军队走到右边。他们的军队产生疑虑,必定不会追赶。你们却分别去县城东、西、南、北角上埋伏,只望城中火起,就可以追击败兵,然后再来白河上流接应主公。时刻不要耽误。”二人领计去了。孔明部署完毕,和刘备登上高处观望。
却说曹仁、曹洪作为前部先锋,率领十万大军、几位战将,前面有许褚率领三千铁甲军,朝着新野进发。太阳正当正午的时候,到达鹊尾坡。许褚问向导官说:“这里到新野县有多少路程?”回答说:“只有三十里。”许褚派几十名骑兵先去探听,望见坡前有人马摆开阵势,就拨马回来报告,说前面依山傍岭有一群人马,都打着青红旗号,不知道有多少人。许褚让人举着一面黑旗,带领三千军一起向前。刘封、糜芳分成四队,青红旗号各自归到左右两边,旗帜颜色不混杂,队伍也不乱。许褚勒住马让人不要追赶。左右的人说:“为什么不追赶?”许褚说:“前面一定有埋伏的军队。你们就在这里驻扎,我自己去禀报先锋。”许褚一个人骑马去见曹仁,禀报前面的事情。曹仁说:“难道没有听说过兵法中说的,有实有虚的理论吗?这是疑兵,肯定没有埋伏,可以快速进军,我随后去追击。”许褚又回到坡前,带兵直接杀入。到树林下追寻,一个人都看不到。这时红日西沉。许褚却想要进入县城,只听到山上吹吹打打,急忙带领军队去看时,只见山岭上一群旗帜中间,有两把伞盖:左边是刘备,右边是孔明,二人相对而坐饮酒。许褚见了大怒,寻找小路上山,狭窄的路上有擂木炮石打下来,许褚不能前进。只听到山后喊声大振,许褚想要寻找路去厮杀,天色已经晚了。
曹仁说:“暂且去抢占城池,让军士们休息。”从四门突入,并没有阻挡的士兵,城中也不见一个人。曹洪说:“这是无计可施、势力孤单了,所以带着百姓全都连夜离开了。众军暂且先安身,明天天亮再进军。”这时各军都饥饿疲惫,都去抢夺房屋做饭。曹仁、曹洪就在官署内休息。初更以后,狂风大作,守门的军士飞快禀报起火了。曹仁说:“这火是军士做饭不小心引起的火,不要自己惊慌。”话还没说完,多次有人飞快禀报南、北、西三门等地方,都起火了。
曹仁急忙叫众将上马的时候,整个县城都燃起大火,上下一片通红。这夜的火,比博望坡烧曹军屯粮之处的火还要厉害。后来史官有诗称赞说:
奸雄曹操守中原,九月南征到汉川。
风伯怒临新野县,祝融飞下焰摩天。
雕梁画栋为焦土,铁马金戈冒黑烟。
惟有卧龙施妙策,神机全在火功篇。
曹仁带领众将冲破烟雾冒着火焰,寻找道路奔跑,忽然有一个人报告说东门没有火。曹仁等人急忙冲出东门,东门上火焰翻滚浓烟飞扬,军士们往外逃出,自己相互踩踏,死的人不计其数。
却说曹仁等人刚刚逃脱火灾之难,背后一声喊起,赵云带领一支军队赶来。混战一阵,曹仁的败军各自逃命,谁肯回身战斗。正在奔逃的时候,糜芳又带领一支军队冲杀一阵。曹仁大败,夺路而逃,忽然又喊起,又遇到刘封带领一队人马追杀一阵。败军奔跑到四更时分,人困马乏,大半都被烧得焦头烂额,才到河边,人马都下河喝水:人们争抢着水,互相喧哗叫嚷;马见到河水,胡乱行走嘶鸣。
却说关羽在上游看到新野起火,估量着时间,料想军马已经到达;忽然听到下游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急忙命令军士一起拉起布袋,水势汹涌澎湃,望下流冲去,人马都淹没在水中。曹仁带领众将朝着水势缓慢的地方夺路而逃。走到博陵渡口,只听到喊声震天,有一支人马拦住道路,当先的大将是燕人张飞。两军混战在一处。不知道曹仁性命如何,且听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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