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说：“主公已经得到雒城，蜀中就危险了。您想要把仁义散播到四方，那就暂且按兵不动。我写一封信呈上，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给刘璋，刘璋自然就会投降了。”孔明说：“孝直的话最妥当。”可以马上就写信，派人直接前往成都。
却说刘循逃回见到他父亲，说雒城已经陷落，刘璋慌忙召集众官员商议。益州从事、广汉郑度献上计策说：“现在刘备孤军深入袭击我们，他的兵力不足一万，士兵和民众还没有归附他，他依靠野外的谷物作为军资，军队没有繁重的物资装备，不如把巴西、梓潼的百姓全部驱赶，让他们过涪水以西。把那里的仓库和野外的谷物全部烧毁，深挖壕沟、高筑壁垒，安静地等待他们。他们到了请求作战，不要答应。时间长了他们没有物资来源，不超过百日，他们的军队自然就会撤走，我们可以一举擒获刘备。”刘璋说：“不是这样。我听说‘抵抗敌人是为了安抚百姓’，没听说‘移动百姓来防备敌人’。这种话不是保全的办法。”正在商议的时候，有人报告说法正有书信到了。刘璋让人把使者叫进来，呈上书信。刘璋拆开来看。信中说：
昨天承蒙派遣使者去与荆州交好，没想到主公身边没有合适的人，以至于到了如今这种地步。现在左将军刘备一直心怀旧情，实在没有淡薄的意思。希望主公再三思考权衡，可以谋求变化，以保住您尊贵的家族。来不及详细进言，早日赐下回复表明心意。法正叩拜百次。
刘璋大怒，扯碎他的书信，大骂道：“法正是个忘恩负义的贼子！出卖主公以求荣华，有什么脸面再相见呢！”把送信的人赶出城去。随即派遣妻弟费观率领军队前去把守绵竹。费观举荐保证一人一同前往，这个人是南阳人，姓李，名严，字正方。费观、李严率领三万军队，来守卫绵竹。益州太守董和，字幼宰，是南郡枝江人，向刘璋进言，想要前往汉中借兵。刘璋说：“张鲁和我是世仇，怎么肯来相救？”董和说：“虽然有仇，但刘备的军队在雒城，形势危急的时候，他不得不救。况且是唇齿相依的邻邦。早上牙齿没了那么晚上嘴唇就会寒冷，向他陈述利害关系，他必然会听从。”于是写信派遣使者，前往汉中。
建安十八年秋八月，马超自从战败后逃入羌胡地区，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他在那里结交羌兵，攻打并占领了陇西的各个州郡。他所到之处，人们都纷纷归顺投降，只有冀城连续多日攻打不下。刺史韦康，字伯奕，多次派人向夏侯渊求救。但夏侯渊没有得到曹操的指示，不敢轻易出兵，只能按兵不动，驻守在长安。韦康见救兵迟迟不来，便与众人商议：“不如投降马超。”参军杨阜，字义山，哭着劝谏说：“马超等人是背叛君主、没有父亲的人，这城中的人，只有死战到底，没有二心。现在您想要让自己陷入不义的境地啊！”韦康说：“不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不投降还能等待什么呢？”杨阜苦苦劝谏，但韦康没有听从。韦康于是大开城门，向马超投降。马超非常愤怒地说：“你现在是因为事情紧急才请求投降，并不是真心的！”于是将韦康等四十多口人全部斩杀，没有留下一个老人、小孩、好人或坏人。有人说杨阜曾劝韦康不要投降，可以将他斩杀。马超说：“这个人坚守道义，不能杀他。”于是又任命杨阜为参军。冀城的官军梁宽、赵衢都是杨阜所保荐的，马超也都予以重用。突然，杨阜告诉马超说：“我的妻子在临洮去世了，我请求给两个月的假期，回去安葬我的妻子，然后就回来。”马超同意了他的请求。
杨阜路过历城，前来拜见姜叙。姜叙和杨阜是姑表兄弟，姜叙的母亲非常贤惠，是杨阜的姑姑。杨阜辞别马超后，直接来见姑姑，哭着跪在地上说：“我没能守住冀城，主公也死了，我没有脸再见姑姑。而且马超背叛父亲和君主，胡乱杀害郡守，难道只有我杨阜应该担忧负责吗？整个益州的官员都为此感到耻辱。现在我的哥哥你占据历城，却没有讨伐马超这个逆贼的想法，这就是赵盾被史官记载为弑君的原因啊。”说完，杨阜哭得眼泪都流出血来。后人有诗称赞杨阜：
包胥向日哭秦庭，杨阜今朝恸历城。欲报冤仇流血泪，千年万载仰高清。
姜叙的母亲听说后，把姜叙叫进来，责备他说：“韦使君遇害，也是你的罪过，难道只有杨阜有责任吗？”母亲又对杨阜说：“你既然已经投降了别人，并且领受他的俸禄，为什么又要存心去讨伐他呢？”杨阜说：“我向贼人投降，是想保留残余的生命来为主公报仇啊。”姜叙说：“马超很英勇，急切间很难图谋他。”杨阜说：“他有勇无谋，容易对付。我已经暗中联络了梁宽、赵衢，让他们做内应。兄长如果肯起兵，梁宽、赵衢一定会在内部响应。”姜叙的母亲说：“你不早点谋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谁不会死，死在忠义上，就是死得其所。不要挂念我。你如果不听从杨阜的话，我先死了，来断绝你的念头！”
姜叙于是就和统兵校尉尹奉、赵昂商议。原来赵昂的儿子赵月，现正在跟随马超做副将。赵昂当天就答应了。回到家见到他的妻子王氏说：“我今天和姜叙、杨阜、尹奉在一处商议，想要为我们的主人韦康报仇，早就想发兵了。我想到我们的儿子赵月正在跟随马超，一定会遭到杀害。所以我心里迟疑不定。”他的妻子严厉地回应说：“洗刷君主和父亲的巨大耻辱，就算失去生命也不算什么，何况一个儿子呢？你因为顾虑儿子而不行动，我会先死的！”赵昂于是下定决心。第二天，一同起兵。姜叙、杨阜屯兵在冀城，尹奉、赵昂屯兵在祁山。王氏就把所有的首饰和财物都拿出来，还亲自前往祁山的军中，犒赏和慰劳士兵，以此来激励众人。后来有诗写道：
赵昂妻王氏，催夫报主仇。丧身犹不重，灭子复何愁？
尽把家财散，亲将士卒酬。三分贤达妇，万载姓名留。
马超听说姜叙、杨阜联合尹奉、赵昂主事，马超非常愤怒，立刻就把赵月斩杀了；呼唤庞德、马岱尽数带领军马，杀奔冀城而来。姜叙、杨阜带领军队出战。两军摆开阵势，杨阜、姜叙身穿白色战袍出来，大骂道：“背父叛君的无义之贼！”马超大怒，冲杀过来，两军混战。姜叙、杨阜怎么能抵挡得住马超，大败而逃。马超聚集军队赶来，背后喊杀声大起，尹奉、赵昂杀过来。马超急忙回身时，遭到两边夹击，首尾不能相互照应。正在战斗的时候，从斜刺里一大队军马杀过来。原来是夏侯渊得到曹操的军令，正率领军队来击败马超。马超怎能抵挡得住三路军马，大败奔逃回去。后面的军队追杀过来。马超跑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已经到了冀城叫门，城上乱箭射下来，马超大吃一惊。梁宽、赵衢站在城上，大骂马超；还把马超的妻子杨氏，从城上一刀砍断，扔下尸首；以及把马超的三个幼子，还有十多个至亲，都从城上一个一个地用刀砍下来。马超气得胸口堵塞，几乎从马上掉下来。背后夏侯渊带领军队赶来。马超看到形势不利，不敢抵挡，和庞德、马岱杀开一条路逃走。前面又遇到姜叙、杨阜，打了一阵；冲过去后，又碰到尹奉、赵昂，又打了一阵。零零散散，只剩下五六十个骑兵，连夜奔走。后面的军队不再追赶。四更天左右，走到历城下，守门的人只以为是姜叙的军队回来，大开城门让他们进去。马超从城南门边杀起，杀光了城中的百姓。在姜叙的宅子里找出他的老母，已经八十二岁了。姜叙的母亲毫无畏惧之色，指着马超大骂道：“你这个背父无君、违背天理的贼子，天地早就不容你了！你不早点死，还敢有脸见人吗？”马超大怒，亲自拿剑杀了她。后来史官有诗写道：
贤哉姜叙母，劝子早兴兵。报本如山重，捐躯若纸轻。
王陵亲可并，孟氏母重生。读史应哀感，令人两泪倾。
马超杀了尹奉、赵昂的全家，而他们的妻子王氏因为在军中而得以幸免遇难。
第二天，夏侯渊的大军到达，马超放弃城池杀出去，朝着西边逃走。走不到二十里，前面有一支军队摆开阵势，为首的是杨阜。马超咬牙切齿地痛恨，拍马挺枪去刺他。杨阜同宗的七个兄弟，一起过来协助作战。马岱、庞德抵住后面的军队。杨阜同宗的七个兄弟，都被马超杀死。杨阜自己身上中了五枪，仍然拼死战斗。后面夏侯渊的大军赶来，马超于是逃走。只有庞德、马岱等五七个人骑着马跟在后面离去。夏侯渊亲自安抚陇西各州的百姓，命令姜叙等人各自分别守卫，用车子载着杨阜前往许都去见曹操。曹操封杨阜为关内侯。杨阜推辞说：“我在君主活着的时候没有扞卫抵御灾难的功劳，君主去世后也没有为君主去死的气节效果，从道义上讲应当被黜退，从律法上讲应当被诛杀。马超又没有死，我有什么脸面接受职位呢？”曹操说：“你和众多贤能之人共同建立了大功劳，西部的人把这当作美谈。子贡推辞赏赐，孔子说这是阻止别人行善。你就掏出真心，来顺应国家的命令吧。”杨阜后来在魏国做官。
却说马超和庞德、马岱前来投奔张鲁。张鲁得到马超非常高兴，认为他向西可以吞并益州，向东可以抗拒曹操，能够永远保住汉中的基业，就商议着想把女儿嫁给马超招他为女婿。大将杨柏进谏说：“马超连父母妻子都不顾念，怎么能爱其他人呢？”于是张鲁就停止了这件事。有人对马超说：“张将军本来要用女儿招你为婿，却被杨柏阻拦了。”马超心里不高兴，有了杀杨柏的念头。杨柏知道后，和他的哥哥杨松商议，想要寻找远离祸害保全自身的办法。正赶上刘璋派遣使者向张鲁求救，张鲁不答应。忽然报告说刘璋又派遣黄权来了。黄权先拜见杨松，说：“东西两川，实际上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如果西川被攻破，东川也难以保住了。如果您肯相救，将会用二十个州来酬谢。”杨松非常高兴，立即带领黄权来见张鲁，说明唇齿利害关系，并且用二十个州来答谢。张鲁贪图这个好处就答应了。巴西的阎圃进谏说：“刘璋和主公有着世代的仇恨，现在事情非常紧急，他说割让州郡的事情是假的，不能相信他。”忽然台阶下有一个人昂首挺胸地进来说：“我虽然没什么才能，愿意乞求一支军队，生擒刘备，一定要割取土地来归还。”这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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