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阚泽上奏说:“昔日东吴的大事全靠周瑜,其后鲁肃接替。鲁肃去世后,取决于吕蒙。如今吕蒙虽然丧生,但现在有陆逊在荆州。这个人名义上虽是儒生,却有雄才大略。依臣来看,不在周瑜之下。之前打败关羽,都是陆逊的谋略。大王如果能任用他,必定能打败蜀国。如果有差错,臣愿意先献上自己的头颅。”孙权说:“若不是德润的话,我几乎耽误了大事!”立即下令召见陆逊。张昭上奏说:“陆逊不过是一介书生,不是刘备的对手!千万不能任用他。”顾雍也说:“陆逊年纪轻,才学疏浅德行微薄,恐怕诸位大臣不服;如果不服,就会生出祸乱,必定会耽误大王。”步骘也说:“陆逊只可以在别的郡听从差遣而已;如果托付大事,不合适。”阚泽大声呼喊说:“如果不用陆逊,那么东吴就完了!臣愿意用全家性命来担保!”孙权说:“我也知道陆逊是奇才,我应当托付给他。”阚泽说:“大王如果不给他重任,他的才能就不能充分施展。”孙权说:“对。”于是召陆逊前来。陆逊原名陆议,后来改名为逊,字伯言,是吴郡吴县人。是汉朝城门校尉陆纡的孙子,九江都尉陆骏的儿子。身高八尺,面容如同美玉,身体好似凝酥,官职为镇西将军。陆逊参拜吴王。孙权说:“如今蜀兵逼近边境,我任命你总管军马,来打败刘备,怎么样?”陆逊说:“江东的文官武将,都是大王的旧臣;臣年纪小没有才能,怎能制服他们?”孙权说:“阚德润用全家担保你去打败刘备,我也一向知道你的才能。现在拜你为大都督,你不要推辞。”陆逊说:“倘若文官武将不服,怎么办?”孙权取出所佩的剑给他,说:“如有不听从号令的,先斩后奏。”陆逊说:“臣蒙受恩情已久,所以不敢推辞。大王明日应当聚集众多官员来宣布任命。”阚泽上奏说:“古代任命将领,必定要筑台召集众人,捧着白旄黄钺、印绶兵符,叮嘱说:‘城门以内,由我主宰;城门以外,由将军掌控。’然后名正言顺,事情必定成功。大王应当遵循这个道理,选择日子筑坛,拜陆逊为大都督,授予符节斧钺,那么众人自然就会服从了。”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命人连夜筑坛完毕,召集众多官员,请陆逊登坛,拜为大都督,授予符节,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赐予宝剑印绶,让他掌管六郡八十一州以及荆州、楚地的各路军马。吴王叮嘱他说:“‘城门以内,由我主宰;城门以外,由将军掌控。’先斩后奏。”
陆逊领命走下坛来,让徐盛、丁奉作为护卫,当天就出发。等到陆逊出兵,早已调动各路军马,水陆同时进发。有文书先到达边境,详细说了这件事。韩当、周泰大惊说:“主上怎么让一个小书生统领军队呢?”不久陆逊到达,众人都不服。陆逊升帐商议事务,众人只得参拜祝贺。陆逊说:“大王任命我为大将,来打败蜀兵。军队有常规法令,各位都应当遵守。违反的人王法无情,不要让自己后悔。”众人都沉默不语。周泰说:“如今安东将军孙桓,是主上的小侄子,被困在夷陵城中,里面没有粮草,外面没有救兵。请都督早日施行良策,救出孙桓,以安定主上的心。我料想这次行动除了都督,众人都不能解决。”陆逊说:“我一向知道孙安东深得军心,必定能够坚守,不必去救。等我打败蜀兵后,他自然会出来。”众人都暗自嘲笑然后退下。韩当对周泰说:“任命这个小孩子为将领,东吴完了!您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了吗?”周泰说:“我故意用言语试探他,早没有一个计策,怎么能打败蜀兵呢?”
第二天,陆逊传下号令,让诸位将领在各处关防严密坚守险要关口,不许轻视敌人。众人都嘲笑他怯懦,不依照他的命令坚守。第二天,陆逊升帐,召唤诸位将领说:“我恭敬地秉承王命,总管各路军队,昨天已经再三告诫,命令你们在各处坚守,你们都不遵守我的命令,为什么?”韩当说:“我自从跟随破虏将军平定江南,经历了数百场战斗。其他将领,有的跟随讨逆将军,有的跟随当今大王,都是身披坚甲、手执锐利兵器,出生入死的人。现在主上任命你为大都督,命令击退蜀兵,应该早日定下计策,调拨军马,分别投入征战,以图谋大事。现在却命令坚守,等待上天自己杀死贼兵,实在是太没有谋略了。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让我们丧失锐气,这是什么道理?”说完,帐下诸位将领都应声说道:“韩将军的话是对的。我们情愿决一死战!”陆逊听完,抽出剑握在手中,说道:“刘备威震天下,曹操尚且惧怕,如今进入东吴境内,实在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你们诸位将领都承受国家的恩德,应当相互和睦顺从,共同打败蜀兵,来报答大王。我现在自有巧妙的计策,不是你们所能知道的。你们各自守住隘口,牢牢把握险要之地,不许随意行动。如果违反命令的都斩首!各自退下,不要再多说。”众人都愤恨地离去。
却说先主在猇亭安排布置军马,一直到川口,接连七百里,前后有四十个营寨,夜晚则火光冲天,白天则旌旗遮蔽太阳。忽然有探子来报说:“东吴任用陆逊为大都督,总管军马。陆逊命令诸位将领各自守住险要之地不出来。”先主问道:“陆逊是什么样的人?”马良上奏说:“陆逊是江东的一个书生,年纪轻但很有才能,极有谋略。之前偷袭荆州,都是这个人的诡计。”先主大怒说:“这小子的计谋,害死了朕的二弟,为什么不早说?”就要进军。马良劝谏说:“陆逊的才能,不比周瑜差,不可轻视啊。”先主说:“朕用兵多年了,如今反而不如一个黄口小儿吗?你不要多疑,看朕擒拿他!”先主亲自率领前军,攻打各处关津险要的关口。
韩当看到先主的军队前来,派人报告给陆逊。陆逊担心韩当擅自行动,急忙骑马赶来,正好看到韩当立马在山上,遥望蜀兵漫山遍野而来,军队中隐隐有黄罗伞盖。韩当想要奋勇下山攻击,忽然陆逊赶到,两人并马观看,知道是先主。韩当指着说:“军中一定有先主,我想要攻击他们。”陆逊说:“刘备起兵东下,连续胜了十几阵,锐气正盛。应当乘高守险,不可轻易出击,出击就不利。损害吴国的大利,不是小事情。现在只要激励将士,广泛布置防守的策略,观察他们的变化。现在他们在平原旷野之间驰骋,正合他们的心意;他们求战不得,必定会转移屯驻在山林树木之间。这时我们应当用计。将军应该忍住急躁的性子,以图谋安定国家的大计。”韩当表面虽然答应,心中只是不服。
却说先主派前队挑战,百般辱骂。陆逊下令堵住耳朵不要听,不许出去迎战,于是亲自走遍各个关隘口,抚慰将士,都命令他们坚守。先主看到吴军不出,在御营中心中焦急不高兴。马良上奏说:“陆逊虽然是书生,但很有谋略。如今陛下率兵远道而来,攻战从春天到夏天,他不出来,一定是等待我军的变化。希望陛下仔细考虑。”先主说:“他有什么谋略?只是胆怯敌军罢了。之前多次失败,现在怎么敢再出来!”先锋冯习上奏说:“如今是炎热的天气,军队屯驻在酷热之中,取水稍微远些,很不方便。”先主命令各营都转移到山林茂盛的地方,靠近溪流山涧,等到过了夏天到秋天,再合力进军。冯习于是传达圣旨,让各寨都转移到树木阴密的地方。马良上奏说:“如果军队一动,倘若吴兵突然到来,怎么办?”先主说:“朕让吴班带领一万多弱兵,靠近吴寨在平地上屯住。朕亲自挑选八千精兵,埋伏在山谷之中。如果陆逊知道朕转移营地,必定出来攻击,就让吴班假装失败。陆逊如果追赶,朕率兵突出,截断他的归路,擒住这个小子,江南就能一举拿下了。”文武官员都祝贺说:“陛下神机妙算,陆逊怎么能比得上!”
马良说:“近来听说诸葛丞相在东川查看各处关隘口,担心魏兵入侵。陛下何不将各营转移居住的地方,画成图本,询问丞相,可以吗?”先主说:“朕向来知晓兵法,又何必询问?”马良说:“‘兼听则明,偏听则蔽。’这是圣人的话。”先主说:“你可以自己去各营,画成四至八道的图本,亲自去东川询问丞相。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赶紧回来报告知道。”马良领命而去。于是蜀兵转移到林木阴密的地方避暑。
早有探子把这事报告给了韩当、周泰。韩当、周泰二人听到这件事,来见陆逊,说:“如今蜀兵四十多个营寨,都转移到山林密处,依着溪流靠着山涧,以获取水源。都督可以趁虚攻击他们。”陆逊听了他们的话,立即起兵来攻打。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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