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猎猎,玄甲当空。
金色的阳光洒下,将玄色的铠甲照亮。
能够吸收各色光芒的深黑将阳光吸入,为逐渐稀疏的山林染上一片肃杀。
碧螺山顶,四方山道。
一名名身着玄甲的士卒挺立于山道之上,踩着古老的石阶,踩在羊肠小道之上,
老兵迟暮,壮志犹存。
从战争伊始打到现在,玄甲军的人数也从四千减到了现如今的不足八百。
整只部队都到了那知天命之年,
又或者说名为玄甲的部队从来都不知天命为何物,
他们是大余的守护者,是君王手中的利剑,是战场上的屠夫,是不分是非的刽子手,也是一群已到暮年的迟暮老兵。
他们的手中的墨刀饱饮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百姓的。
几年的战争,高达八成的减员,玄甲军无一人逃跑,全部战到了生命的最后,在这被血与火浸润的战场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解甲归田对于这支浸润在鲜血之中的军队而言,从来都不是一种选择。
碧螺山巅,九层的高台之上,两名战役的最高指挥官站在阁楼最高的位置,
一者玄甲,垂垂老矣,一者白袍,拄拐而立,两人皆是凭栏而依,俯瞰着整座战场。
看那尸山血海,看那白骨哀鸣,尸横遍野,
看那沿岸被染成血色的江水,看那四起的硝烟,看那山林中熊熊燃烧的大火,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想到了什么,
只知道画面的最后,是定格的无言。
没有老泪纵横,也没有什么生死相依,有的只是默默的守望。
似是在守望那他们用数年的时间守护的京师澜宁,又似在守望那远在天边,只存于记忆之中的巍峨云京,又好似是在守望澜江南岸那亿万百姓。
许久许久,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老夫这一生都在为大余的安定征战四方,一生之中皆以皇命为准则,遵圣旨行事。
是非对错,老夫鲜少过问。
但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里,老夫也曾两次违背圣旨,违抗皇命。
一次是在玄鼎先帝尚在之时,在那武林盟中,老夫违背了先帝的命令,擅自做下了决定,欲要在天门山斩了那祸害苍生的大魔。
另一次就是这场持续了数年的战争,在老夫将玄甲军带到这碧螺山后,陛下三次下诏,意欲召回玄甲军,拱卫京师,老夫皆没奉诏。
两次抗命,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三十年前那次养出了那横行天下,水淹雍州的绝世大魔,
现在,老夫则是要将这些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小辈们尽数送往那生命的尽头,送往那生死的彼岸。
好似上天在同老夫作对一般,一切的一切都没法按老夫的想法去进行,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老将军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
雍州事变后,老夫无数次后悔自己三十年前为何没能在一开始就全力出手,斩了那祸乱天下的大魔,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葬送了雍州近百万百姓的生命。
随元帅出山后,老夫后悔在过去的时间里为什么没更努力些,不惜一切代价补全玄甲军的编制,
哪怕去偷去抢,去违背国法,去罔顾人伦!
倘若玄甲军满员,军魂尚在,此战何至于此?
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芒。
神州倾颓,阴云笼罩四方大地,亿万土地沦于异族之手,
今后的神州到底又是谁的天下?
数千年来,无数朝代更替,又何曾发生过如此之事?
二十余年的时间里,近两万万百姓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什么样的战争会有这样的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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