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文生是不甘的,
因为文生并不是输给了你们,而是输给了那场地动,输给了一个当时我自以为的巧合,
对于那时君主的绝望,文生理解,却并不那么认可。
当时的文生觉得,只要再给文生一次机会,重整旗鼓,文生就有信心再次打回云京,收复山河,将你们全部赶回草原。
再后来,绝望的君主将最后的希望交给了文生,
从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教书先生一跃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文生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统领着天下的兵马,不断北伐,看着山河一点点收复,看着战事一点一点走向胜利,
那时的文生是自豪的,
自豪于自己的成就,自豪于自己即将完成先帝的遗志,在这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被后人谨记,受命于危难之际,挽大厦于将倾。
行月山脚,文生制定好了所有的计划,用一步一步的谋划,将你们的主力尽数引入陷阱之中,
那是文生离毕生的梦想最近的一次,
功成,则大局定矣。
北伐胜利,还于旧都,驱逐异族,兴复大余,实现君主临终的嘱托。
所有足以让文人被载入史册的至高成就都在那一刻向文生招手,而胜利近在眼前。
当时的文生觉得,梦就要实现了。
以布衣之身,行匡扶天下之任,何等的荣耀,何等的自豪。
再后来,梦醒了。
流火天降,砸碎了文生美好的幻梦,也砸碎了大余所有的希望,
六十万将士在一夜之间尽数覆灭,
没有死在战场上,也没有死在敌人手中,
没有任何的荣耀,也没有任何的期许,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该死的天命手中。
文生想问,凭什么?
这世间之事,难道不应该由人自己来决定吗?
天定一切,那还要我们人的存在干什么?
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所有人的付出,所有人的情感又算什么?
那六十万将士背后的六十万家庭又算什么?
被你们屠戮的亿万百姓,他们又算什么?
难道我们这些饱读圣贤之书的人连站出来去为他们发声,为他们争取,为他们拼搏的权利都没有吗?
就该乖乖的缩在阴暗的角落,等待屠刀的降临,如猪狗一般被尔等驱使,
为了苟活,卑躬屈膝,向自己的仇人苟且称臣吗?
这叫什么天命,狗屁都不是!
也是那一日,文生终于明白,
这世间之事从来都不取决于人与人,
这是人与神的战争,是人与天的战争,
而这样的战争,人从来都没有胜算。
那时的文生真正理解了昔日君主那一夜的绝望,理解了他走向烈焰时的决绝。
自那以后,文生走上了遍历天下的道路。
再后来,文生又一次找到了新的希望,
希望不大,却是文生所能寄托的所有,
似那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浮萍一般,文生同样只想紧紧的抓着这最后的希望。
很多人说,一个处于绝望的人是最容易被欺骗,被蒙蔽的,
只需要有人向他投去一点点的光芒与温暖,他就会自圆其说的将一切补充完整,将那拯救他的形象不断美化,最终再也无法摆脱。
哪怕那拯救他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把他当回事,至始至终都只是想要利用他。
文生知道,这是对的。
但那又如何?
本就没有了希望,为何不能去抓住这照进来的光芒?
哪怕被利用,哪怕被欺骗,只要我能实现自己的目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抓住这一丝希望,文生来到了这碧螺山,用三年的时间,打造了这道防线,在这深山之中困守了整整三年,也将你们拖了整整三年。
蛮人的首领,你觉得这样的文生会后悔自己的抉择吗?”
“什么光芒不光芒,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还有后手?”
“不错。”
“可笑至极!本汗倒要看看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阻拦本汗的大业!
后手?就凭你一介书生?狂妄自大!你以为你是谁,
一介凡人安敢与天争命!”
听着大漠可汗的讥讽,孔文生依旧是那么的平静,看向远方的视线充满了眷念,充满了成就。
“蛮人的首领,站在这高台之上,你看到了什么?”
“本汗看到了本汗的天下,看到了本汗纵马于这神州之上的未来,这是天命,势不可挡!你一介愚者安敢违逆天命!”
“你的天下?那为何文生我看到的是神州的天下,是文明的天下,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那亿万百姓的天下?
人不能与天争命,那如果想争的人是神呢?”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
“该死的混账,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了吗?那滚滚咆哮的江水。听到了吗?那澜江怒嚎的声音。”
“蛮人的首领,你且记住,神州的大地从来都不缺敢于站出来的人,薪火永远都不会就此断绝!
文生在那阴曹地府等着你的到来!”
话落,白衣的身影自高台一跃而下,用生命谱写了属于人最后的篇章。
染血的白衣后方是那熊熊燃烧的高阁,是那永恒不息的烈焰,是那文明传递的薪火。
同一时间,澜江上空,巨浪滔天,水龙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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