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寒暄之时,柳暮江不着痕迹地向禅房内的一角看去,苏若此时正站在角落里想着心事。
不知为何,当苏家众人迈进禅房的一刹那,柳暮江便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了昔日在药铺偶遇的苏若。他万没想到,自己还会与这个操心父亲和丫鬟房事的女子再次相遇,而且此女竟然是苏府的女眷。
苏若感受到来自陌生人凝视的目光,抬眼望去,电光火石之间,四目相对,柳暮江微微翘起唇角,点头致意。苏若心头一愣,根本想不起来在何处遇见过此人。她早已将药铺之事忘在脑后了,可又不能失礼,只得略微颔首,便转头和母亲容氏说话去了。
柳暮江见状,心中一沉,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按说他向来我行我素,从不把无关之人的言词行事放在心上。只是他容貌出众,虽家境寒微,但所到之处,无不引人注目。常有女子在他背后红着脸偷窥,只暗中议论他“貌比潘安”。可眼前这个行事悖逆的小女子,上次明明一头撞进自己怀里,却对他毫无印象。这个认知令柳暮江心中有些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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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天觉寺事毕,苏家皆大欢喜,众人便打道回府。苏家家庙与苏府隔墙而建,柳暮江自然一道同往。
到了苏府巷口,苏承和便亲送柳暮江去家庙安顿,其余人等自回苏府。
太夫人刘氏一行刚在内院下轿,冷不丁从内宅里冲出一个人影,跑得披头散发,一把跪倒在容氏身前,抱住容氏的腿哭道:“夫人救我,二老爷要杀我。”
此话一出,唬了众人一跳,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太夫人刘氏登时下不来台,阴着脸问道:“何人在此放肆?”
容氏与苏若对视一眼,鼓足勇气说道:“回母亲的话,此人乃是二房的姨娘青莲。”
太夫人刘氏顿时将气撒到容氏头上,狠狠剜了她一眼,道:“堂堂正室夫人,连个妾都管束不好,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成何体统。”
容氏低垂了头,只得说道:“儿媳无能。”
长房夫人王氏见婆母动怒,只得屏退了下人,问道:“你一个姨娘,竟然擅出内宅,惊扰了太夫人,所为何事?”
青莲哭得万分可怜,抽噎道:“妾遵容夫人之命,提早返家,想为二老爷备好饭菜。要进二老爷的书房时,隐约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妾只当是二老爷在与下人交代公事,不敢冒然进去,只得在门外静候。却无意间听见书房里的人竟是容夫人身边的丫鬟红玉,那红玉在二老爷面前谗言诬陷我,说我厉害善妒,还撺掇二老爷将我撵出苏府。我一时气不过,闯了进去,质问红玉为何害我。二老爷立刻就恼了,夺了墙上的佩剑便说要杀我。”
苏若在一旁听着,心里倒是对青莲有几分另眼相看。这青莲虽没读过书,在内宅争斗中却颇有心计,方才只把所有罪责推到了丫鬟红玉身上,令众人皆以为今日之事是红玉勾引主子在先,陷害姨娘在后。那本是万恶之源的苏廷柏不过是犯了男人好色的通病,一时被小妾撞破,下不来台,才要喊打喊杀的。这红玉又是容氏的贴身丫鬟,弄不好这桩事还是容氏授意红玉,故意设计青莲,只为将这个宠妾除去。
如此一来,青莲便成了最为无辜之人,二房正室夫人与美艳丫鬟都合起伙来要她的命,搞得后宅不宁,乌烟瘴气。这刁状告得是五毒俱全,一个字都未提到容氏,却又字字诛心指责容氏不能容人、暗中构陷。怪不得前世,苏若母女都不是青莲的对手。
然而此时被众人暗自打量的容夫人,却一反往日懦弱之态,只淡淡说了一句:“青莲,你先起来吧。如今太夫人在这里,断无人敢要了你的性命。你虽委屈,但也不能全听你的一面之词。太夫人自会查明原委,若真如你所说,定会给你个公道。”
青莲心中纳罕不已,她原以为容氏听了她的说辞,慌乱之下会言不达意,只会一味低头认错,自认无能,管束下人不力,由此越发招致太夫人生疑厌恶。不想容氏丝毫没有惶惑之色,言谈稳重,合情合理,端的是正室夫人不偏不倚之态。她又几句话将询问之事推给了太夫人,实则是在众人面前表明心迹,心中没鬼,自然风光霁月,不怕查问。
果然,太夫人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去二房走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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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刚刚迈进二房的门槛,果然见到苏若的父亲苏廷柏提着一柄剑,正气呼呼地往外走,丫鬟红玉正在一旁苦劝,猛然见到来了一众主子,顿时吓得愣在了原地。
苏廷柏本来喝了五味羊汤,正与红玉成就好事,才乐了半途,便被推门闯入的青莲戛然打断,堵在了榻上,哭天抢地,指桑骂槐。他满腹欲火尚未纾解,却被人指着鼻子臭骂,登时滔天怒意窜上了头,便对着青莲喊打喊杀起来。
如今一见太夫人刘氏来了,又看见旁边冷眼看着自己的青莲,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脸面都丢尽了,便指着青莲骂道:“混账东西,你竟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惊动太夫人,真是反了天了,爷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说完,提剑就要向青莲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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