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子不适,你们带回去,小心照顾。”谢松说一不二,根本就不听小傅氏的解释,挥挥手,就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小傅氏喊了两句,也不好意思折了脸面,只得跟着下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三郎,你母亲只是一时糊涂,”谢松斟酌了好一会儿,说,“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也没说什么,”谢石安眼下,并不打算安慰父亲。他能看到小傅氏的挣扎和痛苦,可让他替小傅氏说话,谢石安觉得,活了两世,他仍旧没法做到。
“那就好,”谢松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提起过去的那段岁月,那些错事。犹豫了半天,谢松找了一句话,“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缺什么东西,就找你大伯母去。”
谢石安见他脚步踉跄,脸色难看,倒是留了谢松坐下,“父亲,您喝口水。”
谢松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水,心中百感交集。若是当年他没犯错,大傅氏也健健康康地活下来了。说不定,今天的一切,都可以避免。
“过去种种,那是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谢石安说,“即使要解释,也是父亲和母亲去说。”他说的母亲,自然是指他的生母大傅氏。
谢松一愣,看来,谢石安还是知道了。自己果然还是来迟了一步,让小傅氏把不该说的话,全都说了。
谢石安继续说,“至于父亲,这些年来对我如何,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听到儿子这么夸赞自己,谢松的眼睛一酸,直直地落下泪来。谢石安侧开头,只当没有看见谢松落泪。
谢松拿了袖子,飞快地拭去眼泪,端了茶水,喝了一口。当年的错事,他自然是后悔的。可他更担心的,是长子谢石安因此记恨他。
谁想,孩子看的这么清楚,说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失职。谢松心里,如何不百感交集呢。
活了两世,谢石安对自己的父母,心里都有一个评价。大傅氏丢下他,没有为了幼子,努力活下去。虽然大傅氏没错,可谢石安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而谢松虽然犯错,可他在抚养亡妻留下的孩子方面,的确无可指摘。若是换一个没有责任感,或者无所事事的父亲,谢石安不见得能健康长大。
所以,谢石安虽然知道,父母都有弱点,父亲谢松更是做错过事,对不起过母亲。可他们为了自己这个孩子,也都尽力了。
谢松喝了谢石安递来的茶,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放下了。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二房现在没了女主人,很多事情都要交给长房的孔氏负责。谢松坐了一会儿,就出去找大嫂和母亲安排事情去了。
至于小傅氏,谢松说她病了,她就是病了,别人也不会多问。连傅广雅,都不会过问。
即使傅家有人问起,谢松也是理直气壮,小傅氏这般行事,他只是禁足,已经很给面子了。
若不是因为小傅氏生了一儿一女,谢松觉得,自己就算休了她,也名正言顺的很。所以,小傅氏被禁足,唯一受到影响的,只有谢轻尘。
而襁褓之中,不过一岁的谢飞雪,素日就不怎么亲近小傅氏,即使母亲小傅氏被禁足了,她也没受什么影响。
谢石安自然知道,若是父亲谢松听见了小傅氏挑拨离间,煽动他们父子不和的话,后果多半会很严重。
可是,再世为人,他也懂得给人留个余地。所以,即使小傅氏上一辈子坑苦了他,谢石安也知道,一挫不起就沉沦的性格,也是自己的问题,与人无尤。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像极了生母大傅氏。心里若是有块垒,除去自己想通,很难走出魔障。
前世也是如此,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他有一个见异思迁偷吃摸腥的父亲,背叛了他的母亲,偏偏偷吃的对象又是母亲的妹妹。
大傅氏想不通,更放不下,所以才怏怏不乐,病情加重,最后撒手人寰。而谢石安也没法接受,对自己一向慈爱有加的父亲,竟然这么亏欠自己的母亲。
所以前世,听了小傅氏的挑唆,谢石安恨小傅氏,却更恨父亲谢松。
今生回头再看,谢石安心里,对谢松再没那么深的怨恨了。爱情一事,本就只和当事人有关,谢松为人如此,想来大傅氏心中也是知情的。
若是大傅氏跟谢石安一样,也有两世为人的机会,说不定,她也能够放下这段不堪的记忆,安心自己的生活,抚养谢石安好好长大。
谢松作为父亲,却比大傅氏更好一些,至少,他尽到了父亲的职责。或许,大傅氏去世,也是情非得已。
可谢石安心里知道,他母亲跟他自己前世的处境相似,都是走到一个泥沼里面,就再也不愿意出来了。
他前世放浪形骸,久居青楼,心态和大傅氏又何尝不像呢。所以,谢石安也不怪母亲软弱,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可若是大傅氏还活着,又该如何面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丈夫,一个爬床的妹妹?所以,今生重头再来,谢石安对父母,都不再苛求。
正如他在前世经历过的一样,谢石安知道,有时候,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可真要去做,却是另外一回事。
就此,谢石安和自己和解。和解不等于原谅,却至少能心态平和地生活,朝着该走的方向出发。
看着谢松蹒跚而去的背影,谢石安有时候也想,莫非,父亲真的爱过母亲。若是真的爱过,又何必做出这么伤人的事情?明知道小傅氏是大傅氏的妹妹,他仍旧背叛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伤心后悔呢。
也或许,人性本就这样复杂。爱是真的,背叛也是真的,唯一不真实的,就是一直在变换的人心。
谢石安从怀里摸出潘知远给的符,心里也是十分犹豫。这些鬼神前世的事情,他也只好去跟潘知远诉说。
可潘知远对他的态度,谢石安心知肚明,颇有些不友好。以往如此,今日更甚,特别是在他提及伯祖母冯绮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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