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掩口轻笑:三叔这是说笑了,您这金枝玉叶便是披上囚衣,那牢狱也得先塌了半边。说罢拂袖入内,朱高燧缩了缩脖子跟在后头。
踏入值房时,纪纲正倚在窗边阴影处,朱高燧甫一瞥见那人轮廓,便下意识退半步。
待看清那裹着斗篷的熟悉面孔,惊呼:这...这...喉头滚了半晌,才憋出句,见鬼了不成?
怎么?我故作惊讶,三叔认得这位新调来的典狱官?
朱高燧喉头滚动,后退半步撞在石阶上:纪...纪纲?你不是已被凌迟三千六百刀...
纪纲缓缓掀开斗篷,那道从额角斜贯的狰狞伤疤在晨光下泛着青紫,嘶哑的嗓音如刀刮石:赵王殿下,许久不见。
三叔莫慌。我掩唇轻笑,此乃父皇特旨。纪纲虽犯下大逆,但刑房尚缺个剥皮剔骨的行家,父皇体恤,特恩准留他在这昭狱效力。
指尖漫不经心走进值房,听闻纪大人最擅';劝解';犯人,昨日陈文昭便吐了不少实情。
朱高燧面色发白,却强自镇定:嫂嫂手段,高燧自愧不如。
正说着,狱卒忽报杨荣提审。朱高燧眉峰一挑:杨荣还活着呢?嫂嫂打算如何处置?
我搁下茶盏,指尖叩着案上密信:汉王有令,着杨荣';病愈出狱';。他这狐狸最是爱惜性命,如今既入了咱们的网,自该物尽其用。
午后狱吏送来杨荣,他蓬头垢面,见了我却猛然跪地:王妃救命!臣愿为汉王效犬马之劳!
我俯身捏起他下颌,冷笑:杨大人想好了?既如此,本宫便送你一场';重生';,莫要让汉王殿下失望才是。
杨荣自嘲一笑:杨某自忖才疏学浅,不如娘娘计谋深远,杨某甘拜下风。皇上欲肃查户部,杨某虽爱财,却不愿搭上性命……
我俯身将杨荣扶起:如此甚好,杨大人……亦不愿久被杨士奇所压,其出身与才学皆不如杨大人。以杨大人之才,入内阁绰绰有余……
三日后,杨荣";病愈出狱";的消息传遍六部。我着人暗中递话给他旧日同僚,只说";汉王仁厚,念他诚心悔过";。
果然不过两日,便有太子旧党官员借着探望之名,往杨府递了密信。
我正与周延核对户部账册,忽闻张軏急报:刘诚往天津卫去了!
我眉梢一挑,指尖划过密信上";硫磺船";三字:来得正好。着人假扮漕运衙差,将硫磺船行踪透给杨荣。再让赵雷率锦衣卫扮作倭寇,在码头与硫磺船';偶遇';...
夜色渐浓时,张軏满身血污踉跄入府,手中攥着半截染血账册。我展开一看,户部后衙暗格、刘诚亲笔信笺、三分漕银截留...证据历历在目。
我命人将账册呈给汉王,又亲笔修书一封:王爷,杨荣已为我所用,硫磺船证据确凿。只是刘诚身后尚有鱼儿,还需借太子党之手,引蛇出洞...
烛火摇曳中,我忽觉身后有异。转身时,纪纲正立于屏风后,斗篷下双目如淬毒匕首。我含笑斟茶:深夜造访,可是有了眉目?
他嘶哑着嗓音道:王妃手段,纪某佩服。只是...这局棋下到最后,究竟是谁在利用谁?
我轻啜茶汤,眼底寒芒渐起:自然是活到最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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