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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9 逐步蚕食(1 / 2)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之前皇太后诏令嗣主需周全礼节,那这最基本的礼程当然也要遵守。大行殡于太极西阁,停柩此中,嗣主并诸内侍宫奴昼夜居丧于此,外朝群臣则朝夕于殿外集结哭奠。

这样的安排需要一直持续整整七个月,以表达嗣主与群臣对大行先主哀思之情。但哀思与否暂且不论,一系列的礼节那是非常折磨人的。

众大臣们一开始都还能保持朝夕都不缺席,可是渐渐的便不再像开始时那样严谨,寻找各种理由缺席,甚至就连之前上书号召嗣主应当尽礼守孝的臣员都已经坚持不住。尤其是随着外间各种变故使得情势变化越发的严峻,缺席的大臣便越来越多。

这些臣子们仅仅只是早晚哭拜便都有些受不了,而作为朝夕都需身处殿堂中哀哭不止的嗣主陈昌,那就更是如同身遭酷刑一般。

经过一段时间的居丧之后,陈昌已经是形容枯槁、神情麻木,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到了极点,就连嗓音都干涩沙哑的几乎发不出什么清晰的声音,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暮气沉沉、全无生气的模样。

居礼治丧本身对于体力和精神就有着极大的消耗,而且饮食起居全都简略到了极点,完全就难以获得有效的休养与补充,因此不乏有恪礼居丧以致自身劳损至死的情况发生。

陈昌所面对的情况则要更加的恶劣,他除了要为父治丧之外,还面临着被母亲犯浑背刺、堂兄夺权软禁、心腹尽遭隔离的恶劣局面,心理上要承受的压力更大。

清晨时分,他神情木然的被宦者自侧殿庑舍中引入殿中,神情麻木的望着装殓父亲尸体的那巨大棺椁,充血的两眼眼神全无波澜,只在眼角还偶有粘浊的液体渗出。

事到如今,他满心都只是万念俱灰,也谈不上有什么悲伤或愤怒的情绪,倒不是已经任命看开了,只是懒得再为身外事情再作悲喜,反正注定他已经难以再改变任何的事情。

殿外侧后方响起了喧闹声,声音时断时续,持续了不断的时间,陈昌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殿侧侍者,侍者匆匆向后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缓步行回,来到陈昌的身边,俯身细言几句,待到退下的时候,陈昌手心里已经多了一物。

清晨时,群臣又入此哭奠,所谓的群臣不过只有稀稀拉拉十数人而已,而且大多来去匆匆、走个过场,由于这些人都被禁军隔绝在太极西阁之外,陈昌也不知还有谁在坚持,只头脑昏昏沉沉的听着侍员在外唱礼。

趁着殿中耳目渐少,陈昌这才恢复了几分活力,张开攥起的手掌,露出掌心里卷成一团的素帕,素帕展开,里面并不是什么绝密东西,只是两枚蜜浸的梅子。

陈昌迅速将这两枚梅子抛入口中、压在舌下,仔细品味着舌津中那丝丝甘甜,眼角泪水流淌。梅子是太子妃特意让人准备,每天清晨在内殿喧闹一番,给侍者制造出入内外的机会,借此传递进来。

治丧期间,他夫妻俩也要分开别居,难能见面,区区两枚梅子并不足以补偿陈昌体力上的消耗,但却能带给他珍贵的慰藉,让他感觉自己仍未被人间彻底抛弃。

今天的气氛又有些不同,原本应该很快结束的哭奠仍在持续进行,而且除了唱礼声之外,殿外的哭拜声也渐渐大了起来。陈昌跪在殿中,并不能直接看到殿外的情形,只是心中渐渐泛起了疑窦。

此时的太极西阁外,除了各种杂乱的哭奠声外,那画面才是真正令人心惊的。开阔的广场上,有一名披发服丧之人哭声最是悲切,几度哭绝于地,须得侍卫入前搀扶,其人才能勉强维持着跪拜之姿。任谁看到如此悲切哀悼的一幕,怕是都忍不住要感怀落泪,可是若知其人其事,那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震惊!

此人正是临川王陈蒨,其人前来哭拜大行,本来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之事,毕竟在朝为君臣、在家为叔侄。可问题是,之前临川王接受皇太后诏令迁任扬州刺史,从而执掌军国大权,因国事为重,便一直没有再现身哭奠,如今多日之后,却又再次出现于此,哪怕对时局变化再怎么迟钝之人,看到这一幕后怕是也得猜到估计国中局势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变化。

殿堂中,那蜜饯梅子已经被咂摸得完全没了滋味,陈昌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吞咽下去,刚刚被这一丝甜蜜提振起来的精神又变得萎靡起来,低下头变得昏昏欲睡。

在这半昏半醒之间,他依稀听到殿中似乎传来些许杂乱声,视线微微一侧便见他堂兄陈蒨正披发向他走来。他的心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起伏,只道自己是在做梦一般,因为心内认定陈蒨兄弟俩自知理亏,是不敢到殿中来见自己的。

“陛下竟然如此憔悴!虽居礼中,但也要为士民万众保重体居啊!”

陈蒨见到陈昌如此萎靡憔悴的样子,心内也是一酸,忙不迭入前俯身小声说道。

一直等到陈蒨将要触及自己衣带,陈昌才总算意识到这并不是梦中看到的画面,而是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他顿时瞪大双眼,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来,指着陈蒨怒声喝骂道:“狗贼、狗贼,你还有脸面登殿来见我父子?若非我父包庇提携,你兄弟又是何猪狗物料!今我父尸骨方寒,欺诈我母,夺我权位……”

陈蒨听到陈昌这一番喝骂,便也无作狡辩,只是长拜于地,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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