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心中对陈蒨自然是怀有着无穷的忿恨,但是连日居丧已经让他身体虚弱得很,就连声息都有气无力,一番激怒咒骂之后更是手足冰凉发软,须得侍者入前搀扶才能立稳,但他仍怒视着陈蒨咬牙切齿道:“狗贼今来何事?若欲害我,需投暗室,否则天下人尽唾你,此祸必有报应……”
“臣、臣有罪……今日登殿,特于大行灵前向陛下请罪,任由陛下惩罚,臣绝无怨言!唯臣一身罪责事小,社稷安危存亡事大,今情势危急,请陛下速速执掌大局,谋定大计!”
陈蒨向着陈昌连连作拜,才又开口涩声说道。
“外间、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昌听到这话后,神情顿时一愣,旋即便又盯着陈蒨疾声说道。
“今社稷事重,请陛下勿复拘礼,速速移驾东阁,容臣细作禀奏。今家国社稷皆大行所造,为救家国,纵然陛下稍有违礼,大行想必也不会介怀!”
说到这里,陈蒨又向着陈霸先的灵柩连连叩拜,眉目之间神情复杂至极。
陈昌也早已经受够了居丧中的压抑折磨,尽管不知外间发生何事,但见陈蒨居然来到他面前叩拜请罪,也猜到应该是对他极大的利好,于是便又板起脸来说道:“速着我属臣殷舍人等入见,否则我哪都不去!”
陈蒨此番行为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所作出的决定,他自知如果不趁着自己眼下还拥有一定的主动权而做出让步,等到内外一起发力、所有压力全都逼向他时,局面只怕会更加的万劫不复。
随着殷不害等人再次入宫见到嗣主陈昌,君臣彼此都暗生恍如隔世之感,待听到殷不害等人的讲述,陈昌才知道过去这段时间里外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唐王当真仁义,不弃我这粗心大义之人,诸多手段施加营救。”
陈昌先是稍作感慨,旋即便又怒声道:“临川王当真无能,之前急于揽权,还道有何安邦定国的良计,结果这么短时间内便让局面围困若斯,当真该杀!”
虽然从他自己内心而言,是非常想要除掉陈蒨兄弟俩,可是眼下都畿仍然在其掌控之内,想要完全解决掉陈蒨的势力,必须就得邀请魏军大举过江,但如此一来,彼此真就不死不休了,被逼走投无路之下,陈蒨怕是也不肯轻易放弃自己一家人。
所以眼下最现实的解决方法,还是趁着外部震慑有效、陈蒨已经被迫低头的情况下,双方达成一个让步与妥协的方案。
接下来,双方便开始进行磋商谈判,首先都畿大权肯定是要交还给陈昌这个新君,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别说陈昌不答应,西魏也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陈蒨,直接当做谋逆反贼处理的话根本就不现实,其人眼下实力尚存,而且拥有相当一批拥趸。尤其陈蒨的一众支持者与诸开国元勋都多有重叠,想要连根拔除,不啻于剖心刮骨的自我疗伤,病还没治好,南陈这个政权说不定就先搞崩了。
经过此事后,陈昌也意识到自己对南陈的人事控制之薄弱,除非放弃所有的自主权而完全接受西魏的扶植,否则最好还是不要与陈蒨并其背后的势力撤离撕破脸。
于是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陈蒨主动请辞扬州刺史等前职,以震州刺史出镇吴兴,陈顼则仅保留侍中之职,作为人质留于建康。
当然这只是他们内部达成的一个妥协方案,实际如何解决还要看西魏是何意见。随着这一意向达成,消息便也很快送往关中。
李泰对此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经过这件事后他也觉得陈昌的确是有点虎父犬子的意味,无论智谋还是手段都较其父相差太大,指望他便稳定住江东局面还是有点勉强。至于陈蒨退缩到吴兴,隐患无疑变得更小,真要将之彻底逼反,魏军也还没有做好全面介入江东局面的准备。
在南陈内部自己达成的协议基础上,他又提出了两点,那就是以吴明彻镇守广陵,同时陈昙朗也留在江北,至于西魏之前配合王琳所占领的江州区域,则由李真暂领江州刺史,待到南陈内部局势稳定、时机合适的时候再作归还。
眼下李泰的主要意图,还是不希望南陈的人事变故影响到北方博弈的局势,至于说切香肠一般的将南陈给逐步占有,还真不是他的本意,但既然已经拿到了手里,也就无谓再作来回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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