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比?”李世辅问。
完颜活女就很吃惊,“你问我?”
“你是客。”少年冷冷地说,“我大宋与你们女真不同,这点礼数还是要讲的。”
周围就一圈吸冷气的声音。
完颜活女更高兴了,“你敢这样说,至少是个擅弓马的。”
少年冷着脸不答他。
“那咱们就别比弓马了,”完颜活女笑道,“真刀真枪如何?”
围观者里有人脸色就变了,上前欲拦。
“今日有相公设宴,当宾主尽欢,何至于此呀!”
完颜活女傲慢地乜了他们一眼:“若李郎君不愿,便罢了。”
“我用刀盾。”少年忽然开口,掷地有声。
庭院里鸦雀无声,这位金使忽然转头看向跟来的侍卫:
“取我狼牙棒来。”
两个人此时在战争上的建树,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也不为过。
李世辅的父亲李永奇就是个党项武将,并无声名,他本人今年还不到十八岁,除了在灵应军中操练,从未经历过一场真刀真枪的搏杀;
完颜活女的父亲是名将完颜娄室,战功赫赫,号称“自国初迄今,言将帅臣,无能出其右者”,而他本人十几岁就随父一同南征北战,尸山血海里走过数载,就连完颜阿骨打见了他作战时的模样,也要感慨“此儿他日必为名将”。
这位金使将狼牙棒拿在手里掂了掂,见对面提刀而立,忽而就是一笑。
他的笑容甚至还不曾加深,那柄狼牙棒已经砸了下来!
周围响起了齐齐的惊呼声!
那个女真人穿圆领袍,戴幞头,不说不动时,装得很像个书生,可他一动手,臂膀间绷紧的肌肉立刻块块分明。狼牙棒被他当头砸下时,猛然带起了一阵风。
李世辅怵然而惊,刚向后避了一步,那柄狼牙棒忽然诡异地转了一个弯,撞上了他左手提着的短盾。
“砰!”地一声!
这人的劲力怎么这样大?!他那一砸若换了别个士兵使出来,已该用尽全身的力气,可他挥到一半,向下的旧力还不曾尽,新力已经使出来,不仅带动狼牙棒转了个方向,还能狠狠地撞他差点一个跟头。
那一撞,逼得少年踉跄着向后两步,才堪堪站稳脚跟时,完颜活女的下一击又到了面前!
两人交手不过数个回合,所有人都看出了胜负。
这个金使是一等一的猛将,冷酷强大,毫不留情!
李世辅一瞬间的呼吸像是停了,再抽不进一点空气。
女真人!
那才是女真人里的佼佼者!几乎无可翻越的一座高山!
完颜活女的力气那样大,行动又那样矫健,那根狼牙棒的劲力沉重,与宋军擅使的大斧无异,可他拿在手里,竟像是个轻若无物的玩意儿!
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忽然向李世辅涌来。
——翻不过去了!那是他无法战胜的敌人!
可他如果今天翻不过去,他将再也没有翻越过去的勇气!
他举起手中的长刀,火光折射在刀锋上,亮起炫目的火光——他要迎上去,他必须迎上去!
有火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撞上了完颜活女手中的狼牙棒。
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刀断作两截,落在地上,火光幽幽。
“平手。”完颜活女说。
对面的少年因为极度的兴奋与恐惧,身体仍然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这个年轻的金使掂了掂手里的狼牙棒,交给了身边的侍卫。
“我比你年长,比你力大,击碎了你的武器,”他说,“否则你刚刚那一刀,必能伤了我。”
少年的牙齿仍然咬得咯咯响,“高下未分。”
“确实未分,”金使笑道,“好在我还要多留几日观礼,咱们来日方长。”
周围一片寂静里,忽然又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像是打圆场,像是说恭维话,总之是噪噪切切,跟火把噼噼剥剥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真切。
李世辅转身欲走,但刚走出两步,完颜活女忽然又喊住了他。
“我父完颜娄室,领粘罕都统帐下先锋军,我是他的长子,”他说,“你呢?”
李世辅就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是家中长子。”
“好,”完颜活女说,“那我以后按照你们宋人的规矩,喊你李大郎了。”
少年半晌没吭声,点了点头。
“李大郎。”
玉皇观的偏殿里,赵鹿鸣喊了一声。
高四果就忽然脸红了,“帝姬取笑臣。”
“不取笑,不取笑,你今日辛苦,是大大的功臣!”她赶紧摆摆手,从桌上拿了块面果子递给佩兰,让她递过去,忽然又说,“这到底是谁送的,这么多荔枝蜜的面果子!”
几个宫女就抿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高四果拿着面果子,脸就更红了。
“帝姬以臣为稚童。”
“根本没有,”她矢口否认,“你虽未及冠,但从今天起,咱们都看着呢,李大郎,你长大了!”
长大了的高四果就很懵地看她,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好在帝姬取笑他几句后,终于讲了一句正题。
“今日一战,完颜活女记下了你,他必定还要来寻你。”
高四果就挺直了腰板,严肃认真起来。
“帝姬可有吩咐?”
她上下看看他,眼珠转了几下,忽然就是一乐。
“李大郎,”她说,“我真有个吩咐,只怕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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